再这样下去,天都黑了,他担保她还是找不到路。
反正已经送完最后一盒月饼,少有的同情心冒出头,他骑到那扇半开的车窗边,示意她靠边停。
车窗降下,看清那张美丽容颜,两人同时愣了愣。
「是你?」细的眉蹙起,有了前两次不甚愉快的经历,再见到他,口气本能地也不会太好。「我这回又哪里犯到你了?」
没关系的,这女人属狗,不识好人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必指望她有什么慈眉善目的善良老百姓嘴脸。
暗暗说服完自己,开口问:「妳要去哪里?」
「这不归你管辖吧?」
「是不归我管,只是要提醒妳,有没有觉得那栋红瓦厝很眼熟?这条路妳已经走第三遍了!」口气绝对是嘲笑。
「那又怎样?路本来就是给人走的。」
「如果有生面孔的外来客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妳说关不关我的事?我有理由合理怀疑妳暗藏不良企图,这里的管区我很熟的。」明明不是想这样说的,一见到她就忍不住嘴痒想闹闹她。
「谁鬼鬼祟祟了!又不是你,本人行事光明得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别开脸不想理他,手机正好响起,她停住正要踩下油门的脚,先行接听电话。
「喂?我快到了,不必,我说过我知道路,你不用出来接我……是的,我确定,对我有点信心好吗……那晚点见,拜。」
挂了手机,便见车窗边那张要笑不笑的脸孔。
他挑了挑眉。「妳确定?」压低嗓音,又道:「妳有没有发觉,不管怎么绕,好像都会绕回这里?」当然是因为支线岔路多,而这里是多数岔路的中心点,不熟悉路段的人很容易绕回来——后半段补在心里。
「你……你干么?」口气突然变得好怪异。
他坏心眼地一顿!「通常这种情况,好像就叫鬼打墙耶!咳、咳,对了,我忘记告诉妳,看到前面那块地没有?那是坟地。」
「喂!」这人很坏耶!
他耸耸肩。「天快黑了,妳自己保重,我要回家吃饭了。」
这、这个人实在是——
她敢肯定,他绝对是在报复!
重新发动机车,临走前,突然又回头。「不过,如果妳肯开口求我的话,说不定我可以考虑带路。这里我可是熟到可以当邮差送信,当然,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请妳口气甜一点、巴结一点、谄媚一点。」
甜一点?巴结一点?还谄媚一点?!她宁愿迷路迷到死!
恨恨地瞪着他,抿唇不语。
这女人——实在很倔强。
他笑叹。
戏弄归戏弄,他还不至于当真没风度到丢下一个迷路的女孩子,自己回家吃饭去。
「到底要去哪里?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以前,快说!」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把我带到荒郊野外先奸后杀!」有没有搞错,他们很熟吗?
他咬牙,皮笑肉不笑。「真是个好主意,多谢建议了。」他真的、真的非常确定她属狗,这辈子不是,上辈子也铁定是。「不劳驾曹大律师搬法条了,我相当清楚强迫性交该负的刑责,不敢以身试法,再、见!」
再理她就是白痴!
「喂!」她喊住他。「你这人很开不起玩笑欸!」他刚刚还不是拿鬼打墙来吓她?她不过回敬几句而已,干么气成这样?没度量。
「开不起玩笑?不,曹大律师误会了,事实上,我也很怕妳对我『怎样』。不要以为男人就不会被性侵害,我高一时就差点被学姊给强上,这年头,人面兽心的可不是只有男人。」他凉凉地反击。
「……」算他无耻!
被惹得一把火,懒得再与他夹缠不清。「到底要不要帮忙?不帮就给我让开!」
脾气真坏。他低哝。「说吧,地址?」
待她递出便条纸上的住址,他唇畔笑意僵凝住,神色微沉。「妳去这个地方做什么?」
问个路而已,这么啰嗦,要不要盘查祖宗十八代啊?她又不会去给人家灭门放火!「不讲算了,我就不信自己找不到。」
伸手要拿回纸条,他抬手避开,沉声再问一次:「妳去这个地方做什么!」
「我男朋友家啦,你够了没有?」简直莫名其妙。
他一阵静默。
二度打量便条纸上熟悉的端正字迹,这么一丝不苟的风格,最有可能的!
「关梓群?」
「咦?你认识?」她不无意外。
早该想到的,这两本语音六法全书,根本就是绝配!
他默不作声,转动钥匙,催油门。
「喂,你——」隐约察觉他态度冷淡,不同于早先的戏讽调调,极细微地,但她感觉得出来。
「跟丢不负责,妳就继续鬼打墙吧!」休想他会再回头救这个迷路一个下午的笨女人。
「不担心你宝贵的童子之身了?」反讽一句。
「是不需要担心妳对我做什么禽兽不如的行为了,恭喜我吧!」
「为什么?」
「我二哥会告妳告到死。」话尾一落,油门一催,狂飙而去。
「喂!」都不用打声招呼的喔?这人一定是飙车族,乡间小路飙这种速度,不是存心要秀绝技,就是故意整她了!
这一次的相遇,他除了职业、姓名外,更意外得知她是哥哥的……女朋友。
这第三回合……谁胜谁败,他已分不清。
而结果——就算不上法律常识,气氛也欢乐不到哪里去,从此,注定了针锋相对的共处模式,更注定了,一辈子的水火不容。
第一章 对立
夏日炎炎的午后,关梓齐维修完最后一辆车,检查一遍确认无误,由汽车底盘钻出,将沾满黑油的双手洗净,离开前交代员工一声:「我晚上不回来了,你们下班记得收拾好拉上铁门。」
「老大,要去约会啊?」学徒阿国追出来,问了句。
「屁啦!老大连个马子都没看过,约什么会?猪脑!」随后一只佛山无影脚招呼上少年白抛抛、幼咪咪的臀部。
「哎哟!死人渣,跟你说多少遍了,不准再拿你又粗又硬又长又强壮有力的那根来戳我纯洁的小屁屁,听不懂人话喔?」
「那就不要一副看起来就很欠戳的样子,否则只会让我有强烈欲望想测试你充满弹性的纯洁小屁屁!」当然——是用腿。
「去你的头啦!离我远一点,不要妄想我纯洁的肉体!」
「头?有啊,还上下两个,你要哪一个?」答得很邪恶。
这两个人……
在年少轻狂的时期,什么辛辣重咸的话题都见识过,如今这个只能算小场面,关梓齐完完全全处变不惊,并且四平八稳、面不改色地纠正:「腿是算条,不是算根的,你量词用错了,你的国文老师听到会哭。」
「哎哟老大,这人脑残兼智缺,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他。老是一座鱼、一根腿、一条桥,他前天还说一头客人!」人是算头的喔?又不是牛!
「你也一样!顾政勋,管好你的头,要是让我知道你在我的地盘上乱搞,后果自行承担!」
这两个人,一个惯性留级生,一个累犯逃家王,同样没药救,七爷笑什么八爷?
懒得再听他们鬼扯些五四三的没营养废料,拎起桌上那盒芋头酥,长腿跨上重型机车,安全帽往头上一套,催动油门呼啸而去。
「好Man喔……」真不愧是他们的万年偶像啊,随便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好有味道,帅到掉渣。
小顾眼神无比陶醉向往,要是他有老大的一半就好了……
「喂,老是用下面那个头思考的畜生,别把主意打到老大身上,连意淫都不许!」阿国一巴掌呼上发花痴的某人后脑勺,企图打醒他。
「最好我有那个鸟胆啦!」回丢一记白眼。老大是他的偶像,要一辈子放在心里尊敬和崇拜的,只能远观,岂可亵玩焉?
再说,老大身手比他好上几百倍,他敢把歪脑筋动到老大身上,最好先有身首异处的心理准备,他可不想又被打断肋骨或是断只手臂断条腿的。
「喂,人渣顾。」阿国踢踢他。
「干么?脑残国?」回踢几脚。
「你有没有觉得,老大怪怪的?」
「哪里怪?」
「当然怪,你看看,我们家老大条件那么好,说脸蛋,帅!说身材,赞!说气质,乱有味道一把的,走在路上多少辣妹钓他……可是从我们认识他以来,你看过他和哪个女人走得比较近吗?」
「嗯……」小顾摸摸下巴沉吟。「好像没有。」
「那就是了!看看你,人渣顾,男女通吃、老少咸宜,三天不交配就会欲火焚身、失去理智,连七十岁阿婆都照上不误,老大也是男人,怎么可能都没有需求?」
「有道理。」点头认同,一脸沉思。「所以你的意思是,怀疑老大不举?」
「死畜生,你好胆给我再说一遍!」一脚踩上那张专招烂桃花的脸蛋。人渣顾以为他在说谁?老大耶!他霹雳无敌完美、一出现就光芒万丈瑞气千条闪到眼睛睁不开的神人老大耶!岂容这只用下半身那个头思考的畜生说一字一句的侮蔑,那大家除了抄家伙见血外,没有第二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