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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娉婷绰约不足以形容绿柳的花般样貌,她灵秀毓华,美目含玉,清艳有余而不妖媚,端庄中但见脱俗大气,婀娜多娇恍若杂红中一抹翠绿,令俗人也生雅兴,吟起风月。

  “是,你不傻,傻的是自取其辱的庸碌鄙人,故作聪明。”绿柳谁也不瞧地只对一人嫣然而笑,笑得赵玉尘心花顿开。

  张广远妒意顿生,不加掩饰的瞪向独获佳人青睐的新郎官,那一身刺目的蟒袍红得让他想一撕为快,连人也撕成碎片。

  一个傻子凭什么独得所有好处,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有朝一日他要全部夺过来,叫他再也笑不出来。

  第三章

  “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

  “练好你的字,勤背诗句,待会若听见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别吭声,那是野狗被猫咬了。”

  “喔!练字。”

  一笔一划工整地练着楷书,神清目明的赵玉尘不看范本便能默写出一手好字,字迹苍劲不失厚道,笔随意行如流水,字字都看得出扎实功力。

  岁月匆匆已过了四个寒暑,神色沉稳的他已褪去昔日傻气,长成如今的伟岸男子,两眉之间多了耿直正气,言谈有物。

  在妻子绿柳的费心调教下,他已非吴下阿蒙,智窍日益精进,已有独当一面的大将之风,让明王爷与侧妃颇感欣慰,直说捡回一个儿子。

  在这些年中,绿柳慢慢地为小王爷累积人脉,巩固其坚不可移的地位,以自身的亲和力与医术拉拢人心,让他成为明王府中最受爱戴的明主。

  除了想不起来十四年前发生的事外,他几乎一如常人,能读、能写,还会记帐,闲来之时还能咏上两句诗句,脱胎换骨似的才华尽露。

  不过怕血读的毛病还是改不了,一见小小的血珠子渗出便目眩头晕,几欲站不住脚,得调适许久才能回缓气息,不再有晕眩的感觉。

  而且他也不能近火,一旦见有火苗窜出便连夜恶梦,呓语不断的高喊着,“大火来了、大火来了,快烧着了、快烧着了,大哥、二哥快去救三哥,火快烧到他了……”

  但是他明明是长子,并无其他兄长,虽有幼弟数名,但年岁相距甚大,当他们的爹也绰绰有余。

  因为他的怪梦来得太离奇,没人当一回事,在有心人刻意的隐瞒下,就连明王爷也不晓得儿子有此怪症,只知他十分畏火,遂命人不许在他面前生火燃柴。

  “啊——”

  果然没多久后响起凄厉的惨叫声,尖锐地直透云霄,几只云雀受到惊吓地拍翅而飞,抖落几根灰中带黄的细羽,随风卷向屋檐。

  “呃,娘子,你怎么知道是大表哥来了?”她真的是神仙,能掐指算天机。

  听惯了惨烈的痛叫声,他已由一开始的心惊不已渐为泰然,不用心慌地探头一瞧便能知晓院子里又有何惨事,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有叫声响起,惨烈得令人背脊发寒。

  “算算时间也该来了,他上一次的伤应该也养得差不多了。”百折不挠,毅力惊人。

  赵玉尘一听,不由得缩缩头子,“他咬不怕吗?感觉似乎很疼。”

  “是挺疼的,你要不要试一试?”包管他回味无穷,终生难忘。

  “试?”他当下变了变脸色,摇着头如小孩玩的波浪鼓。

  “我不傻了,真的,这事我才不试。”

  他是不傻了,只是偶尔还会犯犯傻,叫人好笑又好气地想将他一拳打傻。

  “晓得害怕了?”绿柳放下绣了一半的水仙,斜眸一睨。

  “是害怕呀!你养的那头天鹿都快要比马高了,牙齿坚硬如石,谁被它咬上一口都会吃不消。”他光想就觉得发疼,人肉不比磨刀石。

  怪的是那头鹿比人还神气,性情高傲似懂人话,灵性甚高知善恶,除了娘子外谁的话也不听,而且会从鼻孔喷出对某人的嗤笑声。

  若非它说的不是人话,他肯定把它当人看待,它的聪明才智甚至在他之上,每每看到他老是鹿眼看人低的斜视他,一副要踹他几脚的模样。

  “放心,除非你品格变得跟张公子一样低下,否则它不会对你动口。”鹿儿还能分是非,不伤无辜。

  赵玉尘涩笑的抚向那双细白柔荑,“娘子,你这是在取笑我吗?”

  很丢脸,却是事实,堂堂六尺之躯竟畏惧一头畜生。

  “夫君,你忘了我说过什么吗?”细腕一收,状似无意地让他手落了空。

  “我们是夫妻,难道连一点亲密举动都不许有?”夫纲不振。

  纵使他智窍稍有长进,可有时会有些孩子气,俊秀的脸庞常出现噘嘴、抿唇等稚气表情,让人瞧了不知是该念他几句,或是装做视若无睹,由着他装小。

  月眉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凝睇着他,“那是谁在夜里非抱着我,否则就耍赖不肯入睡?”

  “啊!那……我会作恶梦,所以……所以……”他两颊涨红,颇不自在的撇开眼。

  夫妻四年,绿柳尽可能将所知的一切教给他,匡斜导正,让他脑子里装进该有的知识,不藏私地将粪石磨成精钢。

  虽然进步程度缓如牛步,可是一步一步慢慢行,他一旦记住了就不易忘却,成效可观,日积月累之下未有成就也难。

  唯独闺房之事她一件也不教,甚至处处立限,不让他擅越雷池,一有轻率举止便立刻喝止,以致他们至今空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不过赵玉尘也算敦厚,即使添了智慧也保有良善的一面,她一喊停他便不敢造次,委屈自己像个受凌虐的小媳妇,苦水暗吞。

  “夜夜作恶梦?”她笑道。

  他张口欲辩,但最后仍垂下眼,由眼缝一觑。“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圆房?”

  他问得很谨慎,像是不经心一提,她回不回答都无所谓,他只是牙痒吐口气。

  “还不到时候。”她的神情很平静,看不出一丝内心波动。

  “娘子,你用这句话敷衍了我好些年,大表哥的长子都十岁了,儿女成群……”他说得小声,却不乏抱怨。

  “你觉得他的行为值得效法?”她不道人是非,由他自行判断。

  身教重于言教,他必须去看、去学、去观察,判别善恶是非,何者该为、何者不该为,以心中的那把尺衡量,她说得再多,他听不进去也枉然。

  看着窗外的梧桐,绿柳叹了口气,感慨时光飞逝,记得才是初初披上嫁裳的新嫁娘,转眼间黄花又谢了几回,她对人性的了解也更为透彻。

  医人先医心,渡人先渡己,在不知不觉中她已融入王府生活中,作息正常一如红尘男女,她不知道未来是否舍得下用心打造的家园。

  “我……”赵玉尘憋起一口气又重重一吐。“大表哥只是生性风流了一些,并无罪过,虽不成楷模,但不至于引来众怒。”

  在妻子的坚持下,他不再喊张广远大哥,而是依辈分称呼,区分出亲疏,让外人不再误解明王府内有二位小王爷,刻意巴结张广远。

  这些年下来,果然削减了张广远不少势力,来往世交和仆婢也不会再有偏向一方的现象,对明王之子的尊重日益明显。

  换言之,表少爷在府中的地位已大不如前了,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因此处心积虑地想力挽狂澜,欲藉由小王爷的好心肠重整声威,好夺他所有。

  可惜少王妃把守得严密,让他一再受挫,铩羽而归,他自以为御女无数的翩翩风采足以迷倒他想要的女人,却没想到令他输得灰头土脸的竟是他最想得到的一个。

  四年前的绿柳已是姿色过人,经过岁月的淬炼后,她花颜未曾褪色,反而更加娇艳动人,恍若正在盛开的朝阳花,举手投足间散发引人入胜的韵味,似美酒般引人未饮先醺,醉意陶然。

  幸好她不常在外走动,而且有王府为后盾,否则以她天香国色的容貌,恐怕早为夫家招来横祸,即使她已为人妻妾。

  “你若羡慕大可纳妾招宠,以你现在的资质,不愁没好人家的闺秀愿意进门。”她该为他打算打算了。

  绿柳胸口有点酸涩,她心想是母鸟心态吧!当一手拉拔的雏鸟羽翼渐丰,急于往广大的天际飞去,她能做的事是教他飞翔,放手让他找寻属于自己的天空。

  很不舍,却也不能不为,与仙界姊妹相约的期限只剩半年了,她终究要回归本位,无法再陪他走下去。

  一想到此,心窝忽地抽疼,情绪低落地望着枝桠间白色小花,笑意转薄地想着自己还能为他做什么,好了无牵挂的离开。

  “你在胡说什么,我才不会像大表哥一样流连花丛,除了你,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要。”赵玉尘突然很生气的大吼,丢下墨笔一把抱住她。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越来越不安,好像即将失去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而且不管他怎么挽留都留不住。

  他很害怕,却不晓得在怕什么,总觉得有一股力量在靠近中,会将他的心切成两半,血淋淋地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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