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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傅没什么能为你添行头,只能送个吉祥厌胜钱给你。”

  在他的眸光催促下,善若水打开木盒,看着那一枚搁在锦布当中、纳着红穗的吉祥厌胜钱,她微怔。

  厌胜钱也叫压胜钱,是一种具有避凶趋吉涵义的钱币,币上会有吉语、符咒、人物、动物、林木花草各种图案花纹,相当于一种护身符,也是长者对晚辈的美好祝愿。有趣的是,这枚吉祥厌胜钱并没有一般铜钱的孔洞,反而是实心的钱币。

  看出她的疑惑,大师傅笑着说:“这枚厌胜钱是大师傅的祖先请人私铸的,我膝下无子无女,今天就把这为子孙镇岁、去病、避邪、祈福的吉祥厌胜钱送你。”

  “大师傅……”善若水心中一暖,摇了摇头后将木盒推还给他。“不,这枚吉祥厌胜钱对大师傅意义非凡,我不能收。”

  “收下!大师傅只是你的师傅,没法帮你办嫁妆,只希望这枚吉祥厌胜钱能带给你幸福,让你一代传一代,福延子孙。”

  迎向大师傅关爱的眼神,善若水的眼泪已管不住地纷落而下。“谢谢大师傅。”

  “傻姑娘,如果有机会咱们在四季楼外小聚,大师傅请你喝茶、听小曲。”

  他笑呵呵地抚着胡,柔和的眼眉对她有着说不出的疼惜。

  善若水颔了颔首,原本憔悴的脸庞绽出抹真心的笑。“只要有机会,若水不会忘记找大师傅出来喝茶的。”

  “好姑娘。”揉了揉她的发,他叮嘱着。“往后若有需要大师傅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知道吗?”

  心里的感动千言万语诉不尽,她只能一再地颔首。

  “好了,大师傅不逗留,省得四季夫人碎嘴。”

  严格算来他们只是师徒关系,能在她离开四季楼前,亲手将贺礼送给她,他已十分满足。

  伫在原地目送着大师傅离开,她笑了,沁着感动的晶莹泪珠,一颗颗顺着匀称的颊滚落而下。

  有了大师傅这一枚吉祥厌胜钱与肯定,善若水对腾铎又多了点信心。

  在她心中,腾铎是真英雄,当日他说要为自己物色良人的出发点,或许是真心为她着想,不是姊姊们已对男人失望的扭曲想法。

  善若水将吉祥厌胜钱握在掌心,思绪沸腾不已。

  她能重新将寄托落在腾铎身上吗?

  *

  第5章(2)

  大师傅离开后,善若水收妥吉祥厌胜钱,无情无绪地倚在窗棂边,看着雨丝随风飘荡,浸染了天地,她竟有些恍神。

  “唉呀!姑娘你会着凉的。”

  小丫鬟端着刚煎好的药进屋,见她倚在窗棂边,连忙取了件外袍为她披上。

  “又到喝药的时辰了?”看着渐暗的天光,善若水皱皱鼻头,有些无奈。

  “姑娘要赶紧好起来,再过几天就是姑娘的好日子,病厌厌的总是不好。”

  善若水扬了扬唇瓣,若有所思地浏览着这住了许久的闺阁喃着。“是啊!就要离开了……”

  这几日,除了她的书没能整理完全外,四季夫人已命人帮她将欲带走的东西全整理成箱,置放在一旁。或许有些仓促,真要离开时,她还真有一些不习惯。

  这时,四季夫人喳呼的嗓门由雅致的雕花门扇外传来。

  不过半刻,她已领着几名身强体壮的男子,鱼贯进入姑娘的闺阁之内。

  “这箱、那箱全都搬走,记住呐!这些全是姑娘的宝贝,可是允不得一点碰撞,手脚麻利些!”四季夫人挥着手中的帕子指挥着。

  善若水轻敛眉,掩去了几分心思问。“娘!怎么今儿个就差人来搬东西了?”

  “没法儿,将军他过两日抽不空过来,只得把时辰往前挪,娘帮你瞧过了,今儿个也是大吉大利的好日子,甭担心。”

  闻言,善若水粉唇一抿,为这提前面对的情况感到莫名的慌。

  四季夫人见状,无声叹气后握住她软白的柔荑。“娘虽然舍不得你,但见你有个好归宿也安心。”

  唇边衔着淡笑,善若水心里除了心酸还是心酸。

  是无情,又或是有情?她看不出四季夫人有任何不舍的神情,悠悠几年光景的相处,用一箱金元宝便抵过了一切。

  四季夫人这般世故的鸨娘本色,还真不愧为京城第一。

  她拉回心神,唇扬起一抹浅弧,跪地便对四季夫人行了个大礼。“若水谢谢娘的栽培。”当年如果没有四季夫人对栽培四艺的坚持,她不可能至今仍可维持清白之身,也不可能过了好几年与书为伍的单纯日子,她是该感激的。

  “这礼数就免了,你梳梳头、上点胭脂让气色好些,娘先出去张罗、张罗。”

  善若水柔顺地颔了颔首,见四季夫人话一说完,扭动着腰肢离开,她立刻转身再回到窗边,拚命深呼吸吐息。

  真傻呀!纵使明白腾铎为她做的一切皆出自于无奈,但一想起他,她的心仍是不受控制地为他悸动着。为何独独对他,悸动的荡漾情愫,就这么容易被挑拨?紊乱的气息久久未能平息,她心口蓦地一紧,突然有些恼这样不争气的自己。

  好半刻,她蓦地发觉,自己的举动有些愚蠢,方旋身,腾铎高大的身影竟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善若水圆瞠着眸,身子猛地一僵,为差一点就要再一次对他投怀送抱,她露出吃惊的神情。

  相较于她的反应,腾铎反而沉稳地摊开双手,稳住她看来单薄的娇躯。

  “听夫人说,你又病了。”他这话问得不经意,却不难听出其中的阴郁。

  见她身子如此赢弱,一张脂粉未施的清雅素颜透着苍白,一股气也不知因何而生的心烦意乱,让他的语气严厉得紧。

  “已经好了,没事了。”善若水轻垂下眸,因为那张冷厉严肃的男性俊颜,瑟缩了几分。她知道,自己不该扮成误入陷阱的小兔儿,以着自身的怜弱,强逼着他跳进陷阱救她,但……他的不甘愿也别表现得这般明显。

  唉!真让人伤心。

  “我已经同夫人拿回你的卖身契了。”盯着她覆在雪白容颜上的墨睫,腾铎内心泛开苦笑地开口。

  再次见到善若水,他似乎对她有些动心……腾铎自嘲地扬了扬唇角,无法不承认自己与一般男人无异。面对这般绝色,如何能对她不怜、不心动?

  耳畔落入他沉厚的醇嗓,善若水轻咬着下唇,眸光落在腾铎手中那一张写着她闺名的卖身契,她心里苦极了。

  好不容易坚定的心思,因为腾铎手上那一张卖身契彻底崩溃。

  她的卖身契由四季夫人手中沦到他手上,会不会没多久之后,这张卖身契又会沦到哪个王公贵族或哪户富贵人家手上?

  “银货两讫……我花了你不少银两吧!”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将她紧紧笼罩。

  她不想哭的,但瞧着腾铎手中那一张卖身契,让她心里抑制不了的酸意,化成一颗颗晶润如珍珠的泪水,顺着粉颊染湿了衣襟。

  腾铎见着她流着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浑身一震,一时间竟词穷地不知该说什么地杵在原地。他虽然有一个妹妹,但从小他只知钻研武术,找谙达切磋功夫,女儿家的心思他压根不懂。当时不懂,现在更不可能会懂。

  腾铎看着她的眼泪,心口莫名的烦躁让他的语气有些粗鲁地命令。“别哭!”

  善若水闻言,沉静了会儿,眼泪真的止住了,但蒙着雾光的红眼眶,却让她瞧来更加怜人。

  “为什么哭?”晒得健康的麦色俊颜透着赭色,腾铎问得好不自在。

  他是真不懂,他替她拿回了她的卖身契,她该开心的不是吗?为什么要流泪?

  善若水心窝漫着揪痛,敛下水眸,没给他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她迎向他充满不解的黑眸开口。“若水想求将军一件事。”

  鹰展浓眉微挑,腾铎酌量了片刻才道:“你说。”

  “在将军要转手把我卖出前,请知会若水,让我多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一张卖身契,她的未来操控在其他人手里。

  即便她极力压抑,还是不难听出她低柔的嗓揉着一丝丝自嘲的薄凉意味。

  卖?好伤人也伤心的一个字!她把他当成何等下流胚子了?腾铎刚毅的下颚绷得死紧,蹙拢的眉峰彰显出他此刻的心情。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古今中外,哪个青楼女子能有好下场?或许我无法左右命运的安排,伹至少我能在这份无法掌控的未来,多要一点自尊。”她仅有的,也只有骄傲与自尊。

  腾铎瞬也不瞬地仔细端详眼前那张苍白却坚毅的面容,感觉胸口像是狠狠受了一记重拳似地,震得他极深、极痛。

  “如果我在你眼中是这种人,为何全京城这么多男子,你独独把菊香柬给了我?”他扬眉反问,眸中探询的意味甚浓。

  腾铎的疑惑正是近日来缠绕在心头的结,如今教他问出,却凛然地让善若水不自觉地微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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