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一心想着别的男人,你居然还对我这么好?”她不解地问。
“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呵,”南周帝拍拍她的手背,“那天晚上,朕心疾复发,你没有扔下朕,朕对你很是感激。”
原来偶然的善念,竟能给她带来如此善果。
但南周帝若知道她是北梁派来的卧底,还会这样待她吗?
“小莲,整个宫里,朕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你让朕拿你怎么办?”老人忽然叹息,“既然你不想嫁给铁鹰,不如朕封你为后吧。”
“封我为后?”文妲愕然。
封后、封后……她入宫以来最大的愿望,这一刻终于可以实现了。
她终于可以不负北梁帝所托,有机会执掌南周大权,颠覆这个令她家破人亡的恶邦。
可她此刻为何没有一丝喜悦,心中只剩下一片迷茫?
“只要当上了皇后,朕西去后,你便是太后,世上再无人敢欺负你。怎么,不愿意吗?”南周帝道。
“可是……”她唇间微动,“皇上,您就这么信任我?不要忘了,我可是北梁国的……公主呵,您不怕我将来会做出对大固有害的事?”
“朕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他仍旧慈蔼地看着她,语气中有万分的自信。
连她都不敢确保的事,对方竟如此坚信?
她真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吗?善良的女孩子会当卧底,会心怀报复,会背弃爱人,只为了一个后位吗?
“不过,小莲,朕要求你一件事。”南周帝忽然道。
“求我?”她何德何能,对大周天子有何用处?
“你也知道朕那群儿子很是令人头疼,而太子更是心胸狭窄。朕在时,他们就已明争暗斗,吵闹不休,若朕西去,恐怕这天下就要大乱了。”
“臣妾就算封后,恐怕也管不了诸位皇子吧?”文妲不解这话语中的含意。
“朕不是要你管他们,朕是想托你保存好朕的遗诏。”
“遗诏?皇上,这样重要的东西,臣妾怕自己……”文妲万分吃惊,不敢相信南周帝竟信任她至此。
“你先不要急,听朕慢慢说,这份遗诏上,朕要传位的并非太子,而是一个与铁鹰有很大关系的人。”
“铁鹰?”她心中再次骇然,不知此等朝廷大事为何会与他扯上关联!
“此人若继位,铁鹰也会荣登显贵之位,可太子若继位,此人性命必定会受到威胁,以铁鹰的护主心切,一定会与此人同存同亡……小莲,虽然你不愿与铁鹰在一起了,可念在你们的情分上,你也不希望他有事,对不对?”
她明白了,好一招险计!
南周帝知道她北粱人的身份,按理是不会把遗诏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她,可他深知她心爱铁鹰,在这宫中,她可能是惟一不会投靠太子的人,所以他把遗诏交给她。
他赌的,就是她不会置铁鹰性命于不顾!就算她是北粱派来的奸细,也会好好守护这一份能让铁鹰荣登显贵的遗诏。
呵呵,难怪南周能称霸天下,南周帝果然是奇人,能为人所不敢为,想人所不敢想。
也难怪他一直说她是个善良的孩子──是呵,就算她再坏,心中也存有一份对铁鹰的爱意,对南周帝而言,这就足够了。
文妲明白,这一次她被利用了,可明知被利用,她仍会同意。
这一年冬天,南周帝逝于陵州,文妲扶灵柩回京。
这次回京,朝中群臣、宫中嫔妃不敢再对她有任何不敬,因为她已是太后了。
而太皇太后因为丧子之痛,正病卧在寝宫里,无暇刁难于她。
文妲手持遗诏,身居后位,亲自主理国丧事宜,受万人朝拜之礼,一身素衣的背后有无限风光,还有无限凄怆……
这夜,她独召一人入宫议事。
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把此人召入宫中议事,而非像从前那样,需依靠布匹中暗藏的书信与他联络。
没错,此人便是北梁的西诚王纳也亭风,或者叫他花亭风。
“不知太后传我来,所为何事?”
入了内阁,摒退宫人,花串风笑盈盈地问。
“王爷现在可修书给皇上,就说文妲不辱使命,已夺到南周后位,趁着新帝尚未登基,南周局面未定,请皇上及早派兵南下才好。”她话语中的“皇上”,当然指的是北梁帝。
“太后确定要这么做吗?”花亭风却道,“铁鹰身为御林军统领,若北梁大军攻破周都,他势必会率军誓死保卫紫禁城,太后不怕他有性命之忧?”
“我会免去铁鹰御林军统领的职位,命他与玉熹公主早日完婚,封乐阳侯,赐他一片封地,让他在大军到来之前离京。”
“大军若长驱南下,乐阳也定将不保,娘娘以为乐阳侯就能不问世事,平安渡日吗?”
“这就是我的条件。”文妲抬起闪着寒光的眸子,“还得请王爷转告皇上,请他永保乐阳太平。”
“哦?”花亭风挑挑眉,“皇上可能不会听太后的吧?”
“皇上若不应允,我就将手中所持的遗诏公布天下,让穆展颜继位,那南敬王是才干非凡之人,若他继位,南周大局可保,皇上想南下攻城,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原来南周帝打算传位穆展颜?”他点点头,“果然好眼光!他能以大局为重,宁传位侄儿,也不传亲子,实在是古今难得有气量的君王。”
文妲忆起逝去的老人,心中不禁一阵难过,咬唇不语。
第7章(2)
“太后,恕我直言,你如今贵为南周太后,又对南周臣子有情,既非真正的北梁公主,又何必如此费心帮北梁灭周?若换了我,呵呵,可能早就变节投降,安安心心当我母仪天下的大周太后了!”花亭风呵呵笑。
“我倒是希望那样,可惜不能……”她表情涩然地将目光投向远方,喃喃道。
“为何?”
“因为……家仇。”她矛盾的症结正在于此。
为了铁鹰,她本可以不再兴风作浪,但思及爹娘与姊姊死时的惨状,孝道之心逼使她不得不继续当一个奸细。
“家仇?”花亭风一怔。
“一年多前南周军队偷袭祟德小镇,我的父母和姊姊……”泪水霎时凝聚眼眶,胸中似有洪水决堤,她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压力,竟向花亭风这个外人道出心中的苦楚。
“竟有这样的事?”他皱眉,“我一直身在周都,打探周帝的一举一动,并没听说偷袭之事呀……”
“是吗?”文妲微愣,“如此机密之事,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打探出来的吧?”
“这些年来与我结交的,都是朝中重臣,若南周真的要与北梁开战,他们至少会告诉我暂时不要与北梁有生意上的往来,以免损失钱财,可我真的没有听到丝毫风声。”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只觉得脑子像被什么重击了一下,整个人浑浑沌沌的。
“此事甚是蹊跷,容我再去调查一下。”花亭风道。
“王爷,”她忽然想到什么,凝望着他,“何必去调查呢?让我一直误会下去岂不是更好吗?”
顿时明白她话中所指,他莞尔地摇摇头,“如果南周帝把皇位传给他那个窝囊又歹毒的太子,我或许会一直让你误会下去,可他既然要传给穆展颜,那我就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文妲知道王爷与南敬王素来交好,可也用不着为了一份所谓的友情,就变节投靠南周吧?”
“我不是为了什么友谊,”花亭风走至窗边,轻敞窗口,让冬风吹拂他的俊颜,“我只是不希望再有战争。”
“王爷……”这个回答让文妲惊愕,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奸细当久了,入戏太深,甚至误以为自己是南周国的人了,”他涩笑,“从前我视南周为敌国,觉得他们一举一动皆是错,可现在……我发现大梁也未必事事都对,如果两国能摒除前嫌,和睦相处,岂不更好?”
“王爷……”被他的一番言语震住,她久久不知如何接话。
更声不知敲打了几下,在寂静的夜里传至王府的深处,清晰入耳。
穆展颜回到卧房的时候,发现妻子苏怡仍没有睡,披着单薄的长衫在灯下发呆,一看便知她在等他。
“又在看什么好书呢?这么入迷。”他笑问。
苏怡阖上翻了好久都停留在某一页的书本,努嘴嗔道:“你明知我没有在看书。”
他踱到妻子身旁,拿起玳瑁梳,轻梳她披散的长发,这是一件婚后他每晚必做的事。
每日梳足三十下,妻子的发越发乌黑浓亮。
“我听说刚才亭风来了。”望着镜中夫君的俊颜,虽然这俊颜与平日无异,但她可以感到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不显露,只是不想让她担心吧?
“你这个王妃可真得人心呀,这府中的人现在都听你的了,叫他们不要多嘴,他们偏要通风报信!”穆展颜摇头芜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