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月夜,会让人没来由地有些感伤呢。”她露出自嘲的笑,“大哥就当我胡言乱语好了。”
“好。”他体贴地搭腔。
“夜深了,大哥该回去休息了。”地委婉地下逐客令,有些困,想早点睡了。
“我还以为自己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防止你再次夜探金库呢。”他要让她彻底改变心情。
她是有这个打算,只不过今天没心情。
“大哥也说过我不是贪财之人。”
他唇畔的笑意更深,“那我就不知道是谁最近老是很随意地在盟里走来走去。”他刻意在随意二字上加重语气。
“难道我散散心也不可以吗?”他越提防她就越有兴趣。
“可以,”他没得反对,只是有但书,“不过有些地方还是不能擅闯。”
“小妹一向做事随性惯了呢。”她的笑容微透挑衅。
他看着她摇头,真想告诉她绝对会白忙一场,唉,算了。
*
毒阎罗盯上了秦忆风?
秦忆风杠上了毒阎罗?
究竟是谁先挑上谁已无可考证,总之,江湖人人知道的只有一个事实——这两个男人是仇人。
“谁说他们是仇人的,明明就是碍于正邪身分因爱生恨的典型例证啊。”
人潮云集的八卦茶寮,一个站在楼梯口的说书先生语出惊人,让茶寮有片刻无声。
“因爱生恨?”寂静之后,终于有人率先发问。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位相貌平平,却每每语出惊人的说书先生脸上。这位先生每三个月定时进行一次江湖八卦大放送,由他口中所道出的消息无一不让世人震惊,也无一不让当事人事后满江湖追杀他……
可是,迄今他仍旧毫发无损地定时来坐堂,而且变本加厉地继续他所热爱的八卦职志。
“你们想想啊,这毒阎罗与秦忆风论相貌各有所长,放眼江湖却也再难找出与其相匹配之人,真可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自此天上人间再无凡花可入眼。”
楼下众人皆瞠目结舌。
“可怜此二美男,相爱而无法见容于世,最后不得不含泪相别于江湖,为了能见彼此一面,不得不煞费苦心,以正邪之分对峙,虽是刀光剑影相逢,却饱含浓情蜜意……”
说书先生呷口茶,“想我辈俗人岂能明白他们这般纯洁真挚的感情。”
这种感情纯洁真挚?
楼下众人的眼中无不浮现如此疑问,但楼上先生的高谈阔论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困惑而就此停下。
“说到美色惑人,便不得不讲到名满江湖的丹青圣手与号称江湖第一美人柳絮之间的爱恨纠葛。”
众人张大眼竖直耳朵。
“话说,一日何师我百无聊赖散步到一处水边,正兀自沉吟间,‘哗啦’一声一个美人自水中浮现,顿时让他错以为相遇洛神。”
好香艳的画面啊,众人暇想中。
“为了弥补自己唐突佳人之罪,圣手千里相陪,其意拳拳,其情苍天可鉴……”
刀口舔血的江湖生涯,因为有了八卦茶寮这样的地方而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而茶寮若没有这位舌灿莲花的说书先生,便像炒菜没有加盐般失掉了味道,说他是茶寮的灵魂人物一点儿都不过分。
只不过这灵魂般的人物若混迹于市井之间,便如入泥海根本无处可寻,让他自始至终都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
日落西山,红霞映满天,预示着明天会是个好天气,适宜远游。
夜暮降临的八卦茶寮少了白日的喧闹,多了几许清静祥和。
大家的嘴巴正用来吃饭,但眼睛依旧犀利地四下搜寻着可能的八卦热点。
现在被大家关注的是第十号桌子。
坐在那的男人太过耀眼,就如同暗夜发出瑰丽色泽的夜明珠一般引人侧目。
那是许多人认识的天剑盟的秦忆风。
这会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周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肃气息。
众人心中雪亮,一定是为了茶寮说书先生前几日的惊人言论,只不过想抓住那名神出鬼没的“造谣者”,只怕有些难……瞧他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难道他来八卦茶寮等人?
夜己深,露已重,众人却毫无睡意。
秦忆风仍旧寒着脸望着门口,这说明还有戏,去睡大头觉就太浪费入住八卦茶寮的银两了。
不知道该不该用“千呼万唤始出来”来形容那个子时出现的人,或许用“望眼欲穿”更合适。
红衣如火,肤如玉脂,眉目清丽,身形玲珑。
难道秦忆风盼星星盼月亮,枯等的就是这一个秀雅的少女?
“香儿——”
这个声音无论说都听得出压抑着怒意。
站在门口进退维谷的尚香飞快地转着脑筋,怎么会这样,一进门就受到万众瞩目,都子夜了,他们难道都不睡觉的啊?
“好巧啊,大哥。”最后,她毅然将门外的另一只脚迈了进来,微笑冲着脸色铁青的男人打招呼。
“巧吗?”他冷哼。
“大哥,不要板着脸,这样一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脸板着太可惜了,笑一下。”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尚香走到秦忆风面前,并又不知死活地伸手试图将他的嘴弯起一个笑弧出来。
她一定不知道“死”宇怎么写,即使秦忆风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大侠,却不表示他是没有脾气的好好先生,任人搓圆捏扁,这少女真是胆大包天。
“香儿,”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抓住她不老实的双手,“这便是你留书上说的要紧事?”回到天剑盟才知道,他前脚刚出门,她后脚也跟着闪人,并留言说有要事得办。
她回给他一张甜甜的笑脸,却什么也没说。
第9章(1)
烛光在风中摇曳,晚风中带着远山的花香。
灯下的两人面对面坐着,却已经很久没有说一个字。
一声叹息响起,“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他一离开天剑盟,她就跟着不见,他总不能把她拴在腰带上。
尚香闷闷地望着跳跃的灯花。
秦忆风对茶寮的说书先生身分完全不作他人想,认定就是她。“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气到跑到这里来胡说八道。
“哪有。”她为什么要生气啊。
“明明就是气极了。”否则不会拿他们开刀,他跟毒阎罗互生情愫?让他死了吧。
她咬着下唇,恨恨地吐出一句话,“十次。”
“什么?”秦忆风一脸茫然。
“一个月你们打了十次架!”她怒吼,他们很闲是不是,很无聊是不是,在瀑布边打了又打,她想当作没看到都不成。
秦忆风惊愕地看着她暴怒的神情。
“拜托你们下次要拚命约远点儿行不行?”哪有人打架老选同一个地点,而且还选在她喜欢待的地方。
“你都看到了?”明明每次他出去的时候都没人发现的。
“哼!”用鼻子喷气回答他。
“香儿……”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
“你打不过他的。”
他剑眉紧蹙,怎么她的说法跟毒阎罗一模一样,而这让他的心情很郁闷。
“你还没看明白吗?你不是他的对手,就算你武功胜得了他,他一用毒,你根本防不胜防。”更何况你连武功也胜不了他。
“他是君子。”
“你们果然惺惺相惜。”话中不无讽刺的意味。
“香儿——”
“怎样?他是不是君子我还会不清楚吗?”
秦忆风瞪着她。
“为了我,他不会在乎使手段赢你。”哥不会让自己输给他的,她很清楚这一点。
“你这么了解他?”
“总之比你要了解。”好歹他们也是兄妹,并且玩了那么多年的猫捉老鼠游戏,她有这个自信。
“你决定选他吗?”秦忆风痛苦地看着她。
“……”她有这样说吗?
“我这样迁就你,难道还是不能留住你的心?”难道他真的只能放手,一这么想,他的心就难以抑制的抽紧。
“迁就?”她呆呆地重复。
“我允许你心中还有一个人,只要求你人留在我身边,难道这也不行?”他之所以屡屡赴约跟毒阎罗比试,只是想证明其实自己不比他差,可惜始终略逊一筹,这让他十分恼火。
“你在吃他的醋?”
秦忆风很想晕厥给她看,难道一直以来自己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你吃他的醋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真想掐死她算了。
“他对我好是天经地义的,他如果对我不好,你才应该找他去拚命。”厚,他真是笨。
某人显然忘记自己根本从来没说过跟毒阎罗的关系。
秦忆风觉得他们两人在鸡同鸭讲,完全文不对题。
定了定神,他伸手抚额,有气无力地道:“好吧,那你跟我讲清楚,为什么他对你不好我才要找他拚命,”
“因为他是我……”她猛地煞住,眼睛向窗外瞟去,“这世上最亲近的人。”爹跟娘太恩爱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她跟哥的位置,所以哥就成为这世上跟她最亲的人。
“还是不想对我讲实话?”他泄气了。
“这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讲得清楚的。”哥没讲,就代表她也不能讲,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哥不能讲的啊,现在弄得她好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