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而言的天下美味。”她咕哝地回应。
诺因看她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笑了开来,“好好,那你要负责帮我煮饭。”
“一言为定!”
看样子小矮人不像他,视下厨为畏途。
他们中国人怎么说来着?
君子远庖厨?
还有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转头看看身边的东方女孩,集女子与小人于一身,果真很难养。
中国古老的智慧啊……
“你在看什么?不看路?”张玮慈接触到他打量的眼光,赶紧用双手捧起他的胡子脸,转向前方,“看路,别看我。”
她的手柔软但并非相当细致,感觉得出来是一双熟于家事的手,可是留在他肌肤上的触感却十分十分的好。
很温柔,很实在的一双手,抚摸着他的下颚,几乎令他舒服得想从喉咙里呼噜起来。
当她抽回双手,他几乎要哀叫了。
“诺因,我怎么觉得你快要睡着了?”
她见他半眯着眼,露出一脸像是狗儿在享受主人抚摸的满足表情,她连忙推推他,“看路,快开车吧。”
只见他扁着嘴,一脸不悦的踩下油门。
这种感觉好熟悉……
她想起小时候家里养了只哈士奇——最接近狼的血统的狗。每当她轻轻抚摸它的下巴时,它也会露出类似方才诺因那种享受的表情,而她一抽回手,狗儿便会以埋怨的眼神看着她。
诺因的行为怎么会跟哈上奇那么相似?
是错觉吧?不过她怎么老是把他跟一些犬类生物联想在一起?真是太奇怪,也太莫名其妙了。
这种古怪又失礼的念头,可千万别叫他知道。
毕竟有哪个人喜欢自己被比喻成狼啊狗的,也许某些男人喜欢被比喻成黑豹,但狗?免了。
狼?可能好一点。
一匹狡猾冷静,埋伏在草丛里,闪烁一双金黄色眼睛,身形巨大壮硕,行动矫健的狼。
不过,这种形容用在诺因身上也不大对。
虽然他身材巨大结实,但是他并不狡猾,至少,他给她的感觉是如此。
“换你在看着我了。”诺因低沉的笑声传来。“你在看什么?我的胡子吗?”
“不,不是。”她怎么样都无法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但被他这么一问,她也好奇起来,掩盖在大胡子底下的他,是长得什么样子呢?
他有着高挺如同罗马神祇雕像的鼻子,银灰色的发略显得有些长,浓眉下是一双温和的灰色眼眸。
如果他刮掉胡子,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她真是越看越好奇,忍不住笑了起来。
前方就是公寓了,诺因将车子停好便熄火了,转头见她笑得那样开怀,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我在想你刮掉胡子后会是什么样子。”
“就是跟你们一样啊。”他拉开车门,却发现怎么也推不开。
张玮慈觉得他的话有点怪,摇摇头,“不一样吧!”想像中,他刹去胡子,应该有个方正的下颚,英俊的脸孔。
“玮慈。”低沉的声音唤回她纷飞的思绪。
“嗯?”
“你推推看你那边的车门。”她依言照做,接着发觉车门无论怎么推就是文风不动。
“打不开!”诺因闻言,试着发动车子,但车子就是不动。
而回来的路上怕冷风太强,他只把窗户打开了约三分之一……
“老天。”诺因转过头看着她,面色如土地说道:“我们被困在车里了。”
第5章(1)
兰斩洛忽然明白眼前的景况,他与这名中国少女被固在船上,风雨飘摇,而且没有任何人能解救他们…
——出自兰斩洛伯爵系列四《菀香之港》初稿
“怎么搞的?”张玮慈双手扯着门把,试图用暴力解决问题。
“我们怎么会被困住了?”她拍打着玻璃,试图引起路人的注意。但是因为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今天几乎没有人外出。
加上公寓坐落于中央公园旁一处较少人经过的地段,所以她无论怎么叫喊,也是白费力气。
诺因软软地瘫在椅子上,大概猜得到方才车子停在外面,水滴到门孔中结冰——真是要命。
手机也忘了带出门,这下真的可是求救无门。
他无力的抬头看看窗子缝隙,他们有足够的新鲜氧气,不会有窒息的危险,但是如果气温再低下去,要面临的就是足以致命的低温。
他比一般人要来得耐冷,但身边的女子可不一样。
只是,一想到被困在一个紧闭的空间,也让他顿觉浑身无力,心脏像是被某只看不见的大手紧揪住。
“诺因,你还好吗?”
张玮慈一转头,就见诺因一脸惨白,大口大口喘着气,看起来很不好。
她想起他说过自己有幽闭恐惧症,如今被闲在车里,想必他会比她更来得痛苦难过许多。
“不大好……”
用尽力气才逼出一句话,他实在讨厌密闭的空间,讨厌一个人孤单的、在黑暗中的感觉……
“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密闭的空间令他不禁想起母亲过世的那段期间,父亲每晚都在流泪哀嚎,黑暗中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父亲母亲的笑语,他们的温暖离他远去。
一个人,孤单地被留在冰冷的黑暗中,无论怎么哭叫,回应他的只有像是直到永远一样的幽密阴暗……
“没关系,我在这里。”她安慰他的道:“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出去的。”
张玮慈挺直腰杆,一只手握着他的大手,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给他信心,“诺因,你不是一个人,我也在这里。”
他勉强张开紧闭的眼,扯动嘴角,“我不喜欢……这样的空间……只有我一个人……”
“我知道。”她想起她的高中同学,如果幽闭恐惧症发作,还会大哭起来,他的情况还好一点。
“诺因,看着我,这里不是密闭空间,也不只你一个,我也在,你听到了吗?”
见他又闭上眼,脸色白得叫人担心,呼吸也急促起来,她连忙拍打着他的脸颊,“诺因!看我,我在这里!”
“玮慈……”他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很苦涩的笑容,“我知道你在,你打我打得好痛。”
“对不起。”她改换戍轻缓的抚摸过他的下巴。
之前这样抚摸他,他露出舒服的表情,现在这样做,不知道能不能劝他放松一点?果然,他纠结的眉头放松了一些,并且轻轻地把头靠在她肩膀上。现在的他,也许只要她把他用力推开,他便会碎成片片。“抱歉,我对紧闭的空间有着不好的回忆……”
“我猜也是。”
据说幽闭恐惧症的患者多半都是因为童年时,有着不愉快记忆,导致他们面对紧闭空间时会产生害怕逃避的心理。
她同学是被父母责打了后,就被关在衣橱里,也许诺因也是类似的原因。
诺因靠得她好近,一股像大衣上的那股淡淡而好闻的味道又窜上她鼻间。他的气味令人感到很舒服可以依靠,虽然现在情况完全相反,是他依靠着她。“我……父母都过世了,在我十岁的时候。”诺因缓缓地开口,声音很低很轻。
“我母亲因为怀了我的小妹,难产过世,我父亲一次失去孩子与深爱的妻子,他就……疯狂了……”
此刻的他需要有人听他说话,那是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悲伤。
她为他心痛,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面对母亲的过世,以及伤痛过度而发疯的父亲?
“那时候我们全家住在犹他州靠近落矶山河谷的小镇,父亲疯狂之后,我被叔叔接到纽约,而我父亲他……”
一想起父亲因为疯狂而变成狼形,丧失理智地攻击手无寸铁的人类,诺因便忍不住发抖。
“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要说。”
现在的他身子整个瘫软在她怀里,张玮慈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像是哄小孩一样。
“我父亲是被人枪杀的……”
这句告白令她悚然一惊,眼泪随即涌上,黥痛着她的眼。
“但那时候,我叔叔他们没让我知道发生了这种事,一直到我念大学那年,他们才告诉我父亲已经死亡。”
他顿了一顿,才继续困难的说下去。
“我明白他们很爱我,只是在晚上,我一个人在幽暗的房间里,就算哭得再大声,也都没人听到我的声音……”
说到最后,诺因有些哽咽。
那个寂寞的小男孩的哭声,至今仍然没有退去。
因为没有人愿意陪着他……曾经,荷俐答应过他,温柔的手抚慰着他,但她也遗弃了自己……
“我听到了,你现在有我,我陪着你。”张玮慈坚定的告诉他,“我在这里陪着你,诺因,你不是一个人。”
“你听到我的声音了……”他内心的求救。
她用力的点点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对,我听到你的声音,你不要担心,就算是这样的密闭空间,也还有我陪着你。”
他惨白的脸上努力的露出微笑,“我……是不是很胆小?我真的很怕自己一个人……”
“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不是吗?甚至连神话中的英雄们都有弱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