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喝这个。他说。
为什么?她问。
因为是你为我酿的。他答。
所以他喜欢。
“我想可能是桂花酿吧。”
小霜闻言,摇了摇头,“应该不可能,小姐不爱甜食,冬天不食汤圆,夏日的甜汤更是她的禁忌。”
“你可以试试看。”说完,裴成云离开前厅。
小霜脸上满是困惑。二小姐讨厌甜食,又怎会喜欢桂花酿?不过裴管事却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说不定是真的啰!
嗯,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桂花酿、桂花酿,她现在就去买桂花酿。
等不及明日,小霜立刻到街上买来桂花酿,然后冲回易府,用温水泡了一杯桂花酿,小心翼翼捧至易琴瑟的房里。
“小霜,你还真不死心呢。”
易琴瑟喝了一口她喜孜孜端上的桂花酿,她不喜欢甜食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不知怎地,舌尖一尝到一股微甜的滋味,身体仿佛活了起来,不停催促她快快喝光,而她也确实喝光一整杯的桂花酿。
小霜见她愈喝愈多,原本还信心满满认为这次一定对了,哪知才高兴一下下,易琴瑟落下的泪水顿时让她吓了一大跳。
她惊慌失措的嚷道:“二小姐,对不起,小霜不该给您喝桂花酿,您、您不要哭啦!”天啊!怎会这样?她不过是想讨二小姐欢心,怎么让她哭了?
“这是……桂花酿?”这三个字狠狠敲中她的脑子,引发出来的却是一个很疼、很苦的感受,明明甜美的滋味在嘴里化不开,心头却仿佛被几千根针给刺得伤痕累累。
为什么?
她向来厌恶甜的食物,除了水果之外,其他甜食统统敬谢不敏,她应该在喝了第一口之后就该停止,怎会愈喝愈多,甚至还喝光了?
“是啊,二小姐,对不起,都是小霜的错!”她不该相信裴管事的话……对了,这个错是裴管事惹出来的,那就找他来收拾,哼!亏他还自称是二小姐的夫婿,却连二小姐喜欢什么也不知道,算什么丈夫!“二小姐,您等小霜一下。”说完,她匆匆跑到隔壁敲门。
不一会儿,裴成云独自进来,顺手把门掩上。
瞧见她的泪颜,他满心不舍,上前替她拭去泪水。
“我以为你也爱喝桂花酿,没想到却让你哭了,唉,早知道就不要多嘴。”
“也?你爱喝桂花酿?”
“我原本不爱,是你爱桂花,只要有关桂花的一切你都爱,桂花酿也是你亲手为我酿的,所以我才爱,本以为你也爱桂花酿才会告诉小霜,为何哭了?”
“我也不知道……一喝到这个桂花酿,心头不自觉一紧,就好似、好似想到什么痛苦的事情,心口莫名揪痛,泪水也不自觉落下。”
第一次哭是因为他,第二回哭是因为桂花酿……她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记忆,要不然为何一再受到刺激便会哭泣?
“容儿,你说你很死心眼,一旦爱上就会是一辈子,现在的你已不爱桂花了吗?”在告诉小霜之前,他也有过挣扎,担心容儿会因为桂花酿而想起过去的事情,可再想到以前的她是那么喜欢桂花,不告诉她又舍不得,最后才决定说出口。
“我是头一次喝到桂花酿,谈不上爱不爱,不过我想应该不是讨厌,因为我全喝完了。”原来她喜欢桂花,终于能知道一件过去曾属于她的记忆了。
“那对我呢?你说你爱我胜过桂花、胜过其他一切,现在还能像过去那样爱我吗?”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
裴成云的表情怎么有几分阴郁?还愈靠她愈近?
“关于过去我全忘了,感情的事要慢慢来,毕竟我跟你还不熟。”
“我们很熟了,我清楚你爱吃什么,最讨厌什么,当所有人都猜不透我的心思时,唯有你能看穿我的心意,明白我的想法,我们的默契好到胜过血缘关系,我们已经是夫妻了,这样还不熟吗?”有关她的一切,他不敢忘记,牢牢地记在心头,怎知,她却将他忘得彻底,明知事情能有这种发展对他们来说其实是好的,但遭到遗忘的痛苦却令他难受,他最爱的人不记得他,这是多可悲的事。
“别逼我!”在他黑眸里跳跃的光芒吓到了她。
裴成云在心里暗叹一声。“我没有逼你,只是希望让你了解我有多爱你。”差点忘了眼前是他最爱的妻子,不是其他人,他随即收起咄咄逼人的态度。
他该知足了,毕竟上苍并没有残忍地将容儿从他身边带走,至少他还能在她身旁,他真的该满足了。
她怎可能会忘记他有多么“爱”她,因为她说“永远不会离开他,不会背叛他”,所以他很爱她──很令人感伤的理由。
那么,她呢?她又为何会喜欢他?
除了可能喜爱上他的笑容外,她又喜欢他什么?
“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你说……”
你看起来一副需要我保护的样子,所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不会背叛你,我会一辈子爱你。
“我真的这么说?”易琴瑟难以置信,裴成云明明就不可能是好欺负的样子,她才比较需要受到保护吧?
“你确实是这么说的。”他唇角又轻轻勾起。从来没人说要保护他,她是第一个说的,也一直努力保护他,可他竟然……
“你……”欸,他能不能、能不能再后退一些?
他靠得太近,让她都不敢用力呼吸。
“容儿,你真的很爱我。”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这……也不是他说了就算啊!
“总、总之……一切慢慢来吧。”最好以文火慢慢炖,她一点都不心急。
“那何时才能进展到同床共枕的阶段?”他是恨不得将她扑倒在床上,然后……
看穿他眸底燃起的火焰所代表的意图,易琴瑟双颊发烫,立刻站直身子,神色慌乱地说想起有事情要交代小霜后,便飞也似地逃离房间。
留下裴成云独自待在她的房里,眼角余光瞥见她落在地上的绣帕,上头绣了一只翱翔天际的凤凰,他拾起贴在唇上,长长的睫毛慢慢落下,往事历历在目,他永远不敢忘记,也不会让她知道。
关于她的过去永远都是他心底的秘密。
“容儿,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他握住了绣帕,好似也握住她的人。
再不放。
第4章(1)
一个小小的身影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后,易如煦一双骨碌碌的大眼始终黏在男人的背上,一瞬也不瞬,一大一小的身影就这么在易府里走过来,晃过去。
众人皆深感欣慰,这大概是父子天性,孩子总会对自己的亲人特别有感觉。
裴管事正在翻阅帐簿,煦少爷也手拿一本书有模有样学着,瞧!真是一幅幸福的亲子图,如果能再加上二小姐,便再好不过了。
坐在凉亭内的两人压根不知自己已被当作供人观赏的稀有珍品。
“煦少爷,一直跟着我做什么?”裴成云眼也未抬地问,整个心思全放在帐簿上头。
他只在乎容儿,也是为容儿而来,对于儿子……他从来就没想过会有,因此对这孩子并没有太深刻的亲子之情,之于他,这孩子等同陌生人,他并不会因为有血缘关系而对他特别好。
“听说你是我爹?”易如煦好奇地问道。
“谁说的?”
“小霜姐、桃姐姐、阿堂哥。”
“真是嘴碎的仆人。”他不太高兴。
“其实是我偷听到的,不是他们告诉我的。”易如煦眨了眨大眼,对父亲的第一印象是他很冷漠。“娘怎会喜欢上你?”
裴成云冷瞪他一眼,“别以为你是我儿子,我就会对你好,我对说错话的人向来不留情。”这小子除了个性像容儿,全身上下都像他,一点也不讨喜,他不喜欢,他的柔情只会留给容儿。
“你真的是我爹?好奇怪,同学都说爹应该会很疼儿子,就算不疼也会照顾,可你看起来一副就是不会照顾、疼我的样子,那我该喊你爹吗?”
“随你。”他无所谓。“不过绝对不许喊其他人爹。”
这个爹有点奇怪,可是又很有趣的样子。易如煦正值对任何事物都很好奇的年龄,这会儿干脆连书也不看了,双手撑着脸颊,继续深入追问有关“爹”的一切。
“为什么你隔了五年才来找娘?”
“因为你娘失忆了,根本不记得我,我花五年的时间找到她已经很不容易了。”裴成云依然盯着手中的帐簿,分心回答他一箩筐的问题。
“你很爱娘?”
“没错。”
“娘也很爱你?”
裴成云锐利的眸子因为这句话再次对准易如煦那张看起来天真无邪的脸庞,“你是讨打吗?”
讨打?才不要,他最讨厌被打。
“可是刚才我说娘怎会喜欢你的时候,你生气了,是不是娘并不是那么爱你,所以你心虚的不敢回答呢?”易如煦生性敏锐,很懂得察言观色,不过只在他想用的时候才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