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起来玩了多久,我回来了,根本看不到薄荷他们,家里被警车和消防车、救护车团团围住,我慌乱地到处叫嚷,急忙从外头赶回来的小叔和小婶抓住我,问我一堆问题,我都说不知道不知道。那天晚上,医院傅来消息,奶奶、薄荷的弟弟薄方,全都瓦斯中毒走了,只剩下薄荷还有一口气,只剩下……」她的无尽愧悔。
话未尽,他已然明白她所有的意念,握住她的手一牵动,便把她整个包拢在怀里。她半湿的颊躺在他肩上,唇仍掀动着,「你听过这么荒谬的事吗?没道理啊!我小叔简直不知道怎样面对薄荷才好,她到底是瘟神还是受害者?我小婶失去了儿子,半年后一病不起;小叔心灰意冷,看到薄荷就咳声叹气,没多久,生意全交给我二叔,到庙里当住持去了。我爸在那年回来了,也不知何时改头换面的,做了警官了,他从二叔那儿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后,带着我,还有大人避之惟恐不及的薄荷走了,算是还小叔养我多年的恩情。」
他沉默一阵后道:「薄芸,妳瞧,妳和妳父亲不也没事?薄荷不也好好的?一切的巧合和人为疏失不该因为相命师的一派胡言而归责在谁的身上,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还有,」他推离她,以了然一切的神情端详她。「妳二叔不会也告诉妳父亲,薄荷二十四岁那年生日是最后一个关卡,她最好和属龙的配在一块才能安度劫难吧?」
「……」兜得真准!她却不敢应声。
「照这种逻辑推算,妳该担心的是妳自己,不是她。前两次不都是身旁的人遭了殃?」他嗤哼一声,难以想象有人编造得出这些迷乱人心的鬼话。
她吞吞吐吐,「爸爸说,村里的老人告诉二叔,小叔做生意的死对头在薄家祖坟动了手脚,才会出了这些意外,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和祖坟没关系──」
他闭目忍耐了几秒钟。「妳知道这件事有多久了?」
「一年前。」她细声答。
「妳父亲挺守口如瓶的,知道这会影响妳们的生活,瞒了那么多年,这一年来,妳不好过吧?」他微微扯动脸皮,似笑非笑,分明不以为然。
「你说过不会笑的。」她严正抗议。
「不,这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眉头皱拢,掀起薄怒道:「大人的无知,影响了孩子的命运,该怪的不是薄荷,她的幸福只有她自己才能掌握,旁人无从代劳,更不可能为她控制一切变数。」他向前逼视,直言不讳,「妳其实心里有数,对吧?妳明知这和命运无关,都是鬼话连篇,妳不愿忤逆妳父亲的交代,全是因为妳的自责歉疚,妳认为当年妳若不离开,或许可以阻止那件事的发生,所以只要是薄荷的事,妳绝不推辞。薄芸,这不是妳的错,无论薄荷一房发生什么事,都不是妳的错。」
她惶惑地退开,没料到坦诚供述家族隐讳会招来这一篇义正词言,刺得她心发疼,「你不明白,你不知道看着亲人消逝的可怕感觉!」焦灼地看着表,却又一筹莫展。「不行,我得回去了,你如果不想告诉我杨仲南的去处,我去天堂找他!」她疾行至玄关,匆匆穿上鞋子。
「薄芸!」他严峻地喊。
她远远看着他,内心挣扎踌躇,终于回身转动门把。
「薄芸,」他声嗓转柔,不再逼切。「别去!回过头来!」
她僵立不动。
「回来,让我看看妳!」他向前两步。「几天没见妳了,我也很想念妳,妳这样就回去了吗?」
放开手把,极慢地回头。「章志禾,我们明天还可以再见。」
「我知道,」他特意纾缓表情,温和展颜。「妳既然想去,我就带妳去,但是先想想,看到了薄荷,该怎么和她说?她并不知情不是吗?妳一时冲动找她,难道要全盘托出上一辈加诸在她身上的罪名?这一天就算平安度过了,以后呢?她能毫无介怀地过下去吗?」
她果然怔住,焦躁的面容平缓下来,呆滞地俯看地板。她从没思量过这些后遗症,一想就感到棘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她露出抱歉的眼神。「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坐一下,我们好好想一想,随时都可以找到他们的,不用着急。」他哄劝着,执起她的手,牵引到沙发边坐下,再斟了杯茶给她。
第9章(2)
他不再出声,和她近距离相对,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强烈的审视让她察觉了,她问:「你在看什么?」
「妳今天不一样了,为什么?」
她摸摸直发,坦言道:「没什么,有人喜欢,我就配合啊!」
「有人?我认识吗?」她这么容易为别人改变吗?
「认识,认识了三十几年了。」她做个促狭的表情。「圣旨不能不听啊!否则,哪天又要你相亲了!」
灵光一闪,他微蹙眉,「他们去找妳了?」
她耸肩,脸庞揉进一抹欣喜。「受宠若惊呢!来看看儿子钦定的女人啊!」
「妳不需要这么做的,」难怪某个角度看似薄荷,又似蔡昀芬。「做妳自己就好,我不希望妳不自在。」
「不过是一层外表,我无所谓的,而且挺好玩的,店里的人有一次还错叫我店长呢!唉……当然是没看到脸的时候啦。」她甩甩披肩长发。「就是弄直它麻烦了点。」说完,感觉自己离了题,又敛起轻快的心情,面色暗了暗。
他掌握住她一束发,再任它从掌心滑下,言若有憾,「可是,我喜爱妳的自然卷发,」手掌顺着她的颈项下滑,停泊在锁骨、心口。「还有妳的紧身T恤,」一路摸索到腰间、大腿。「还有妳可爱的短裤,」掠过膝盖、拂过小腿,覆盖在脚板上。「还有妳的赤脚,妳刚睡醒的模样。」
「唔?你不是不喜欢我──」
「只能我一个人看,」他顺畅地接口。「别人不行。」
「噢。」她会意了,接收到他满满的情意,心一软,眼眸快速转动,出其不意站了起来,「你等我一下,一下下就好,不用五分钟。」快捷地闪身进了浴室,留下暗暗得意的他,他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没夸大,不用五分钟,她出现了,湿淋淋的浓发包覆在毛巾下,身上穿了他的大号T恤,她摘下毛巾,将发丝用力挤捻,去掉多余的水份,不够干,左右使劲甩几下头,水滴四下飞溅,洒了他一脸。「我怕弄湿衣服,借了一下你放在浴室的上衣。看!是不是又和以前一样了?」
费了一番功夫吹直的长发,一经水浸染,恢复了卷曲,半湿半干地垂在娇俏的笑颜上,T恤因此湿了一片,贴在前胸,勾勒出内衣的线条,如此随性自在,才是他眼里真正的她。
心内一阵愉悦化开,他健臂一伸搂住她的腰,贴近他,她微挡了一下,娇呼,「你身上会弄湿的。」
「薄芸,妳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妳?」鼻尖轻触她的颈侧,吸进她特有的气息,低喃,「喜欢到吃广炒面的时候也会想到妳。」
「广炒面?章教授,可不可以换个浪漫一点的食物啊?」她皱皱鼻子。
「像妳卷卷的头发。」他吮上她的颈,略施力,估计能留下印记了才松开。
她任他在锁骨上亲吻。「我也很喜欢喜欢你啊!」她回应他的爱语,「喜欢到看到行道树、公园啊,就想起你,可真麻烦,怎样都避不开。」
「哪里麻烦了?」睹物思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嗯……万一你不喜欢我了,我看我得住到沙漠去了,才能不想到你,你说麻不麻烦?」她俏皮地说完,自我解嘲地笑起来。
他不说话了,以一种令她耳根发热的眼神俯看她,看得她心慌意乱。夜风随兴地吹过,吹出胸口一片凉意,黏湿的衣服提醒了她,她抓起毛巾,就要起身,他动作更快,不费力地攫住她纤瘦的臂膀,让她跌坐在他身上。
「别走!」发出的嗓音暗哑。
她没来得及说话,半张的嘴便遭密密封住,门牙被撞得有些疼,他似乎没感觉,悉数吞噬了她所有的惊呼。她尚未回神,人已经半躺在沙发上了,完全无从招架他的热烈攻势,这一边才获得喘息,那一边就遭巧手袭击。好不容易从令她心悸的爱抚中挣脱,她撑起上身,赫然发现自己几近半裸,遮掩的念头才起,身体就突然腾空,他微笑地凝视她,将她拦腰抱起,跨步走动。
她大为震惊,「喂,你不会现在就想──」
一片阴影覆盖,他第二次吻住她,她完全看不到身旁的景物,只知道他腾出一只脚关门,温柔而妥贴地将她放在软而凉的床褥上,身体和心里的交相冲击,使她想不起任何完整的句子,任凭那双指尖租糙的手指漫游在每一吋肌肤上,并成功地唤起一波波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