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处理什么?”她反问。
关梓群觉得不可思议。“你被泼的是汽油,不是白开水,如果那天打火机没坏,又或者她泼的是硫酸呢?低级的是她丈夫,不是你,平白蒙受无妄之灾,这口气你忍得下去?”那对夫妻简直绝配,一个人面兽心,一个不明事理。
这件事可大可小,单看她脸上的伤,了不起只是告诉乃论,看她要不要追究而已,若要放大到四处泼汽油的行为上头,构不成公共危险罪也是杀人未遂,现在回想起来,他都还是忍不住捏把冷汗。
做笔录时,他没有提到黄太太的名字,是想先听听她的想法,尊重她的意愿再做打算,她若要追究,那他就会替她受的屈辱讨回公道。
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她的血沾染在他掌心的热烫温度,是那一瞬间,胸口剧烈的痛觉让他明白,他有多痛恨伤害她的人,也是那样的痛,让他下定决心不让她再任人恣意欺凌,今后她受的委屈,都有他代为出头。
“啊不然呢?关先生,这笔律师费你赚不到啦!”
谁要赚她的律师费了?关梓群没好气地塞了块水梨进她嘴里。“本人友情赞助行不行?”
“吃饱撑着啊!你嫌我闹的新闻还不够多吗?”从娱乐版直接闹到社会版。
听出端倪,关梓群淡瞥她一眼。“我不担心和你闹绯闻,也没有谁会误会。当然,如果你介意那就另当别论。”
“你女朋友上辈子一定是当宰相的……”何止撑船,简直可撑战舰了。她喃喃自语。“算了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你不想追究,我尊重你。不过黄太太那里,我还是会去找她谈谈。”
目前,他还无法对她说太多,每天面对品婕,心中有太浓的负疚与亏欠,毕竟他们交往整整三年,他需要一点时间调适,无法在伤了这个女人后,转个身又若无其事开始另一段。
他唯一能做的,是维持原状,现在的他,只想从守护她做起。
暂时,只能如此。
第八章
这个暂时,一等就是一年。
晚上十一点,拍完戏的邵娉婷回到家,客厅的灯还亮着。
“回来了。今天有点晚。”沙发上的男人温温地打招呼。
“别提了,有个镜头一直拍不好。”她在玄关脱鞋,瞥了眼蜷靠在他怀中的女儿,放轻声音。“瑞瑞睡着了?”
“刚陪她看完卡通就睡着了,我抱她回房。”关梓群动作轻巧熟练,抱瑞瑞进房前,回身问她:“你很累吗?”
“还好。怎样?”
“那等等我有事跟你说。”
“喔,好啊。”她已经学会不讶异了。不知从几时起,每当她分身乏术时,他总会替她照顾女儿,这一年以来,进出她家里的次数,频繁得仿佛是他第二个家。
一年前,她的演艺事业几乎面临停摆危机,出院之后他积极打听,替她找了个不错的医生,做了几次的美容手术,细致无瑕的脸蛋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还有绯闻事件,他不知怎么办到的,黄太太主动出面,仍是声泪俱下,但这一回,是公开向她道歉。
至于黄导演,也在那场记者会里澄清,表明两人之间绝无不可告人的私情,也为对她造成的困扰与伤害致歉。
一场风风雨雨至此告一段落,残留下的余韵,也只是供人饭后闲嗑牙。
当然,后续也曾延伸出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经纪公司方面刻意操弄与炒作,主导这场戏,为的也不过就是提升邵娉婷的人气与知名度之类的小攻讦。
不过,最大的致命伤已经过去,这些小余波对她而言,已经不具杀伤力了。
她知道,关梓群一定做了什么,问他,他只是一贯浅笑应对,什么也不说。
每当她感到脆弱、身心俱疲时,那一记笑容,总是在她回首时,从不吝惜地给予,熨暖她的心。每个无助时刻,他总是在,有时她常会产生错觉,他一直在她身后守着她、护着她……
直到一段时日后,他一些反常的言行,让她愈想愈不对劲,问他:“你这阵子跟我走那么近,女朋友真的不会说什么?”
他回答她:“我们分手了。”
她怔然。“是因为我?”
“不是。”凝视她自责自厌的表情,当下他未经思索,谎言已说出口。“我们只是个性不合,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选择对她隐瞒。辜负品婕,是他该承担的心灵负疚,错的是他,不该让她陪他承受。
“不合?某人不是说,你们个性合得不得了?”她质疑地斜睨他。
“有时候太合,也是一种不合。”面对这个人,永远像在照镜子,能给的爱、能付出什么,永远在预期中,一份谈来过于理智的恋爱,或许能免于伤害,却难免有些许空泛。
邵娉婷不是笨蛋,自然知道他有事瞒着没告诉她,但她从不追问。他想说,就会说,不想说时,她一句都不会问。
这一年来,演艺圈盛传她有秘密交往的情人,却因为她保密工夫到家,因而引起各方臆测,还有一家八卦杂志罗列出历年来与她传过绯闻的异性,其中涵括了商界名人、企业家第二代、社会菁英以及同圈子的导演、男艺人,一一分析评比,连关梓群都名列其中,乱枪打鸟总会打中一只吧?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情史如此精彩呢!那篇报导他也看到了,并没太大反应。
有时候她都会想,他们真的只是朋友吗?
这一年以来,他为她做的,早就超出一个朋友该做的,无论是基于同情或什么的,都多出太多、太多了,他对她已经好到不像话。
身体不舒服,他在身边照顾她。
到外地拍戏,他将瑞瑞接到他住处,替她照顾女儿。
合约有问题,他出面替她谈,代她争取该有的权益。
分手后,他始终没再谈新的感情,除了工作之外,大部分的心思都用在关心她与瑞瑞上头,这样,是朋友吗?
但是若要说有什么,他又一直将朋友该有的分际掌握得极好,除了在她生病或心情不好时,少之又少的拥抱之外,他不曾有过任何逾越朋友的举动,连她的手都不会乱碰,话题中,从不涉及男女暧昧。
关梓群由瑞瑞房里出来,绕到厨房,她正在煮咖啡。
他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盯着咖啡壶上沸滚的气泡。“今天和瑞瑞聊了一下,她说你有一阵子没陪她好好说话了。最近很忙吗?找个时间和女儿联络一下感情,她好像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像是隔壁班的男生送情书给她之类的。”
邵娉婷斜睨他。“她都跟你说了嘛!”
他轻笑。“没。是去接她下课,不小心看到的,这种女孩子家的事,她怎么好意思跟我说。”
“嗯,这部戏快杀青了,过一阵子就会比较有空。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赏你的,快快谢恩吧!”将煮好的咖啡倒了杯给他。
“谢老佛爷恩典。”侧眸瞧她,这才留意到她红肿的唇,伸手指了指。“你嘴怎么回事?”
“这个喔?今天拍吻戏,那个男演员笨死了,给我NG了十八次,真怀疑他是怎么当上男主角的……”她刚刚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刷牙,把口腔每个角落别个干干净净。
关梓群一阵静默。他倒觉得,她是让人免费豆腐吃了十足。
“刚刚拿到临时修改的剧本,说明天要再补一场床戏。当我是刚出道的新人啊!用膝盖想都知道是谁搞的鬼,那家伙手脚超不安分……”拍得她今天一肚子火。
“晚了,我要回去了。”他突然起身,放下杯子。
盯着他一口都没沾的咖啡,她怔愣了会儿,赶紧追到门口。“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现在不想说。”
“梓群!”她喊住他。“你在生气是不是?”只是极细微的变化,但她就是察觉到了。刚刚不是还聊得好好的吗?
“没。”
没?口气明明就是很闷!“那你就看着我,说清楚啊!”
关梓群瞥她一眼,无法忽视潋滟朱唇上的红肿,面无表情地别开脸。“我弟弟和品婕在一起了。”
“就这样?”他只是要跟她说这个?
“是这样。我说完了,晚安。”门把下压,拉开,再关上。
砰!
严格说来,关梓群的动作算不上粗鲁,但以他平日无声轻巧的关门法,失控弄出声响来,已是动怒的证明。
他真的生气了……脾气那么好的他,生气了。
他这个人,生气从来不会大吼大叫,但是如果让他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冷冷地转身走开,让人完全死不瞑目,就表示他极度抓狂,没得谈了。
邵娉婷一瞬间乱了方寸。怎么办?没得谈了,他不理她了!
想追上去道歉,却没弄明白,是什么惹毛他,她到底做错什么?
蹲在地上,她抱着头,努力回想、再回想,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回溯,再一件件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