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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雷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此刻的心里也突然打了一个机伶!是的,天花!这种病在天雀国叫做「天花」,在他们东辽则叫「鬼痘」,一旦沾染上,就有可能丧命,而且这病的传播力极强,经常是一个人感染上鬼痘,全家人最后都有可能会被传染。

  拓跋雷终于明白为什么外面的人都用那种恐惧惊怕的眼神看着这丬房子了,但是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被带到这里来。

  就在此时,他听到屋子外面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有人正用什么东西敲打着门板和窗户。

  「糟了!他们要封了这间屋子!」少女一把拉起拓跋雷的手,她的小手柔软而冰凉,直触到拓跋雷的心里。「快走!要不然你就出不去了!」

  她将他拖到门口,大声喊着,「不要封门!我不会出去的!但是这个人是无辜的,你们让他走!」

  「宋姑娘!抱歉了,现在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救全村人的性命!妳就算是做做好事,帮帮大伙吧!」外面的人一边封门,一边回应。

  拓跋雷听不大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双方的意图他是明白的。外面的人要把他和这些病人困在一起,而里面的这个女孩子是要救他。

  他松开少女的手,说了声,「让开!」

  少女一怔,以为他是怕感染上天花病毒,忙站远了些。没想到,只见他双臂一振,如雷霆般大喝一声,双掌齐出──

  轰然一声,那两扇本来已经被从外面用木条封上的大门,竟然硬生生地被他用掌力撞开!而外面还在敲打木条的两个人甚至被撞飞出四五丈远。

  瞬间,屋里屋外的人都惊呆住了。

  拓跋雷的黑眸深湛,锐利地盯着门外那被吓呆的两位年轻人,一字一顿,「她,不该死,你们不对。」

  「我们不是想让她死。」年轻的村民吓得几乎要瘫软在地,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功夫,而拓跋雷的那双眼睛看得他们从心底到外都已经凉透。老天,他们招惹上了怎样的一个妖怪啊?

  苏长老得到消息赶到,看到眼前的情景也不禁惊呆,但是他毕竟年长,还是得拿出村子长老的威仪,走上前对拓跋雷说:「这位英雄,冒犯您了,不知道您是哪里人?」

  拓跋雷看向他,吐出两个字,「东辽。」

  「东辽是出英雄的好地方。」苏长老客气地赞赏,心头却开始紧张。不由得回头瞪了那几个村民一眼,责怪他们怎么会把东辽的人引来?天雀国的人有几个不怕东辽人的?虽然两国相距很近,但是东辽人在他们心目中就如虎狼一样可怕。

  拓跋雷依旧盯着苏长老,「你们,要杀她一家?」

  「不,不是的,英雄误会了。」苏长老忙摆手解释,「不是要杀她,是要救她。」

  「这样救?」拓跋雷用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那两扇破门板,以及被封了一半的窗子。

  苏长老叹道:「英雄有所不知,这家人生了天花,按照我们村子里的规矩,应该全家都迁到山顶上去,任他们自生自灭。但这一家人十余年前搬到我们村子里来,那时候村子中闹瘟疫,是这家的老先生出钱治好了全村人的病,是我们的大恩人,所以我们绝不能如此对他一家。」

  「所以,要封门窗?」拓跋雷冷笑两声,这笑声简直让人发毛。

  「你不要错怪了苏长老。」身后那位白衣少女慢慢走出,站到他身边,她的身材比起他简直太过娇小了,必须要仰起头才能够对到他的眼神,但是她的气韵中自有一股清华的贵气,即使是两人身材如此悬殊,依然不会让人觉得她的气势输人,彷佛她与拓跋雷是平等的。

  「不要说这个村子,就是在天雀和东辽两国,这样的病症也足以让所有人胆寒。他们没有把我们一家送到山上去已经算是有情有义了,如今他们只是想用土办法来救我们全家的性命,虽然我一直不同意。」

  「办法?」拓跋雷困惑地看着她。

  「你知道冲喜吗?」她苦笑道。

  「冲喜?」他不解地摇头,在东辽没有这样一个字眼。

  「就是在非常时刻将两个也许本不相干的男女用婚姻绑在一起,希望借着这场婚事的喜气冲走霉运。」

  「什么?」他睁大眼睛,「这样有用?」

  「我不知道,但我不认为这样有用。」少女说:「生死有命,如果一场婚礼可以赶走死亡的话,那人世间就永远只有生没有死了。这是绝不可能的。」

  拓跋雷看了看苏长老及在小院外面远远围观的那些村民,「他们,在给妳找丈夫?」

  「是的。」少女的脸上并没有尴尬和羞涩的表情。

  「但是他们自己不肯?」拓跋雷生硬的字眼让苏长老显得很不自在。

  少女依旧淡淡微笑,「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坦然地面对生死。」

  「妳可以?」拓跋雷凝视着她,「妳几岁了?」

  「十六。」她简单地回答,「我不可以,但他们是我的亲人。」

  他的心头一震,「如果我不来,你们怎么办?」

  「我会陪着他们,等待奇迹,或者……死亡。」

  她淡淡的笑容如东辽南山上的清泉一样纯净,但是她的眼神又比东辽太白山上的冰雪还要坚定。

  等待死亡?

  这四个字让拓跋雷听得很别扭。从他有记忆以来,做人就是要乐观积极,勇往直前,就是上阵杀敌也绝不会做束手就擒的懦夫。

  等死?这不是他做人的习惯,他也很不喜欢别人这样做。

  忽然之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他冲口而出,「我留下来,帮妳。」

  少女一怔,以为听错了,或是他说错了。她连忙摆了摆手,「你大概不知道这种病的厉害,我的父母已经病入膏肓,可能熬不过去这一关,我弟弟……」

  「我病过。」拓跋雷捏住她的腕骨,沉声说:「病过的人,不会再得,不会死。」

  少女吃惊地看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他这个外乡人会愿意留下来帮她?在这村子中有许多人是他们一家十几年的邻居,或是曾经受惠于他们家的人,在此刻都是尽可能的远离、逃避他们。但是他与她素未谋面,并无交情,甚至他还是一个传说中可能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辽人。

  拓跋雷咧开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齿,呵呵一笑,「妳叫什么?」

  「宋初颜。」她轻声道出闺名。

  他点点头,「我不会让妳死的。」

  她全身轻颤,这一瞬间,他好像是一尊如山般让人望而生敬的天神,就这样平空而落,又真切无比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在她几乎绝望之时,带来了一丝光明。

  「你叫什么?」她问。

  他用一根树枝在地面的沙土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是东辽文,怕她看不懂,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念给她听,「拓跋雷。」

  「拓、跋、雷?」她学着他的发音,用心地记下这个名字,她要将这个人,以及和他有关的一切,永远的刻在心里。

  「拓跋雷,谢谢你。」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握住他铁一般的手腕,垂下眼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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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雷不由分说的拆掉了门窗上所有的挡板,还升起了窗户里外两层的竹帘及纱窗。

  苏长老担心地说:「这会让天花飘到外面来吧?」

  「要通风。」拓跋雷因为天雀话说得比较差,所以总是以几个字来回答别人的问题。

  苏长老派来两个人帮忙,但是那两个人根本不敢靠近房子。

  拓跋雷冷冷地看了那两人一眼,「拿干净的布。」

  除了干净的布,还有清水,以及衣服。

  正如宋初颜所说,她的父母全身都是疱疹,而且开始溃烂,的确病得很重,相比之下,她的弟弟病情要轻一些,只是还在发高烧。

  「是小文先病的,起先我们都以为是发烧,没想到后来他开始出疹子,娘不让我们靠近,由她亲自护理,但是几天之后她也病了,再接下来,父亲也……」宋初颜在此刻才露出哀戚之色。

  「妳离开。」拓跋雷正色对她说:「妳没病,现在走还来得及。」

  「不行。」她摇头,「我不可能丢下他们自己逃命,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最后的?」拓跋雷看她一眼,同时用干净的布沾满清水帮宋初颜的父亲擦身。

  「我们一家是逃难到这里的。」宋初颜低声说:「其实,我们是朝廷钦犯。」

  拓跋雷又看她一眼。

  「现在,你知道自己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烦吧?」她苦笑道:「你应该走,不应该蹚这淌浑水。」

  拓跋雷还是那样不在乎地耸耸肩,「我是东辽人,妳是天雀人。」换句话说,他们全家在天雀国的事情与他无关。

  那个晚上,宋初颜为母亲净身的时候发现母亲已经病逝了。拓跋雷果断地说:「不能将她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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