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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你是准备撤军了?”今日她听到的惊喜实在是不少。

  他拍拍她的后背,“你回到我身边,也已脱离了危险,这算是上天对我的警告,也是上天赐予我的恩赏,我若是不能领悟,就太辜负天意了。”

  漠尘轻声道。。“以前我常听人说“天意无情’。”

  “所以我们更应该珍惜它这一次难得的‘多情’。”福雅沉吟良久,“罢了,为了你,我就再破例一次吧。来人,准备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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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雅亲自写了一封和谈信,命人飞箭送入了京城之内。

  晚间时分,城门忽然打开,有几匹马奔驰而出,来到福雅的大军前,当先的人面无表情地说:“我是天雀皇帝的使者,要见福雅王爷。”

  这几个人被带到福雅面前,福雅也没想到和谈的使者会是前太子弥清。

  这一个月里弥清显然消瘦不少,他张狂的面庞上布满的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黯然和失落,以及最后维持的一份傲然和自尊。

  见到福雅之后,两个人长长久久地对彼此凝视,谁也没有开口。

  最终,弥清迟疑地问出,“漠尘,她……”

  “她还活着。”福雅炯炯有神的眸子凝视着他,“你不会失望吧?”

  他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但你不要想再见到她。”福雅冰冷的声音里有恨,“她也不会想见你。”

  “我来,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弥清依旧坚决,“有些话我想和她说,说完我便离开。父皇的回信现在就在我的身上,等我见完她,回信我就拿给你。”

  “现在和我谈条件,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福雅刻意模仿着当日在皇宫内殿中,弥清对他说话的口气,“是你将漠尘害到现在这一步,你有什么脸面见她?”

  弥清的眼中在瞬间充满了愤怒,他强压着怒火说:“害她的人何止我一个?你敢说当日你收留她的意图真的那么单纯,没有一丝一毫要利用她、陷害她的念头?当初她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你笑得那么得意,为什么?只因为她是你最钟爱的‘义女’,还是因为她是你用来对付我的棋子?”

  福雅沉默下来。他不想否认什么,因为弥清说的的确是事实。

  “你就这么怕我见她?”弥清不惜使用激将法,“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福雅望着他,他知道弥清在用激将法,所以他笑了。

  “我的确没什么可怕的。”

  弥清见到了漠尘,她苍白消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其实这一个月以来,他,福雅,漠尘,三个人谁的日子都不曾好过。

  他见到漠尘的时候漠尘正在休息,轻阖着眼的她呼吸平和,虽然她的双颊瘦得凹陷下去,没有了往日冷艳的姿容,但是在弥清眼里,她依然美得动人。

  只可惜,这份美丽从来不曾属于过他。

  漠尘终于睁开眼了,看到弥清时她有一瞬间的错愕和怀疑,但是很快的,她就明白了一切。

  “皇上派你来和谈吗?”她问道:“皇上肯结束这场战争了?”

  “战争的开始与结束并不在父皇手中,而在福雅王叔身上。”弥清定定地看着她,“漠尘,你身上的伤……很痛,是吗?”

  她淡淡一笑,“已经好了大半,死过一次的人不会在乎这些的。”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一次,让你当年先遇到的人是我,该多好。”弥清讷讷地,说出一句让漠尘出乎意料的话,他苦笑着,“因为是福雅先遇到了你,所以是他先抢去了你的心。”

  “心是不能被人抢夺的。”漠尘反驳了他的想法,“它只属于我想赠与的人,这个人就是福雅。”

  “是吗?就是说,哪怕一切重来一次,我依然没有机会成为你心的主人?”弥清是彻底挫败了,惨笑道:“也许我不该来问你这样愚蠢的问题,毕竟,今生你已许给了他。”

  “殿下……”漠尘的容颜上有着以往从来都没有过的淡然和从容,以及一丝丝的温情,“只要殿下收敛一些暴戾的脾气和故意做出的张狂,何愁找不到红颜知己?”

  他为之一震,“你说什么?”

  “殿下不是外面人所传的那样坏,殿下只是个坏脾气的孩子罢了,得不到的东西就千方百计要抢到手,不允许别人强过自己,也不允许别人过得比自己快乐。”

  漠尘居然看透了他的心!弥清愣住了。

  “如果殿下肯做少少的改变和悔过,太子之位依然是您的。”

  他苦笑更深,“为何是我变,而不是别人变?难道就不能是别人错了吗?”

  “是别人错,还是殿下错,难道殿下真的不明白吗?”她微笑着反问。

  弥清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又停下来多留了一句话,“墨荷和燕生那两个人的性命安危你不必担心了,就算是我做为给你带来这么大一场劫难之后的赔罪大礼吧,说没准过不了多久你还能听到三皇子和五皇子成亲的消息。”

  “她们……真的……”漠尘惊喜得如在梦境之中,不敢相信。

  弥清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放在桌面上,侧目,看到福雅倚门斜立,两个人再没有多一句话相谈,错身而过。从此,今生再不相见。

  福雅走到桌边,打开那封信。

  漠尘躺在床上不能动,焦急地问:“皇帝怎么说?”

  他无声地一笑,“他说会昭告天下,宣称我是奉王命在城外操练将士,以抵御近日可能犯我边境的外来敌人。这样堂而皇之地给我们彼此一个面子,也算是将这场大战消弭于无形了。”

  漠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她向福雅伸出双手,福雅的右手伸过来,被她紧紧地握在掌中。

  “福雅,带我回幽州吧。”她低幽地说:“我想回家了。”

  他低下头,在她的额上印上一吻。

  尾声

  天雀通元二十年,这一场突然发生的战争阴霾在笼罩天雀一个月之后,随着福雅的撤退,以及天雀皇帝的昭告圣旨终于消散。但是,因为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而引发的话题却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依然在民间以各种不同的版本流传。

  有人说,福雅王爷蓄谋叛变已久,这一次他本是倾巢而出,要拿下皇城,自立称帝,但因为准备不足,最后只好退军,皇帝又倚仗他看好天雀门户,只好下旨掩人耳目,为他遮掩罪责。

  也有人说,皇帝是顾念手足亲情和国家安危,其实早已活捉了福雅,只是太后求情,不忍杀他,最终才将他重新流放回幽州城去,终生不许他返京。

  更有人说,是太子和福雅之间起了冲突,两人在太后寿宴上为了争夺一个女子而争风吃醋,越演越烈,所以才导致兵变。

  其他的传说种种或有离奇者,在此就不一一赘述。

  历史的事实与人们后来听到的故事其实总是有很大的出入,传说的主人翁往往早已不介意,反而是听故事的人们依然津津乐道,反复猜测吟咏。

  不管怎样,福雅的确是回到了幽州,而且终生没有再踏入京城一步。

  弥清在被废太子之后的第三年,因为其表现卓绝重新被立为太子,后继承天雀皇位。

  至于漠尘,那个在人们口中被羡慕讲述的平民郡主则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话题中,她只是像福雅的影子一样,在幽州城所有可以看到他们的地方,和他相依相随。

  福雅终生不曾内娶,漠尘终生没有外嫁,虽然也有人猜测他们之间并非“义父和义女”这么简单的关系,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

  幽州城的百姓感念他们对幽州城的诸多善举,没有人会去议论他们的短长,而随着福雅淡出天雀政治争斗核心,天雀国的其他百姓也开始渐渐遗忘了这一对传奇男女。

  对于福雅和漠尘来说,他们从未在乎自己站在风口浪尖成为人们瞩目的焦点,他们只想平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在幽州这片小天地中,在彼此的心中。

  “对景惹起愁闷。染相思、病成方寸。是阿谁先有意,阿谁薄幸?斗顿恁、少喜多嗔。合下休传音问。你有我,我无你分。似合欢桃核,真堪人恨。心儿里、有两个人人。”

  漠尘终于学会唱这首曲了,这旖旎缠绵的曲调和词句,是儿时懵懵懂懂的她费尽千般心思也不能明了的。

  “福雅,写这首词的人到底是悲还是喜呢?”这是她最后一件困惑的事。“他说:‘对景惹起愁闷。染相思、病成方寸’,这分明是悲,但又说‘你有我,我无你分。心儿里,有两个人人’这又是喜,不是吗?”

  福雅的十指梳理过她的发际,笑问道:“难道你不觉得,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悲喜交加吗?”

  “没有人会喜欢悲,但是拥有喜却是这么难。”她翻过身,寻着他脸颊的纹路,找到了最熟悉的那一方温软,呢哝道:“从今以后,我只要喜,不要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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