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皇上,这地面岂能比龙椅舒适?”
权力和爱情要她选择吗?十年前,她必定选择前者,十年后,她看尽世态炎凉……
她软软的身子靠向他。
“你没坐过龙椅,所以不知道,那制造椅子的工匠肯定与朕有深仇大恨,椅板硬就算了,椅子又深又广,背靠不着,两手构不到边,坐在那上头与受刑无异。”
他双眼发亮。“皇上能舍至尊之位?”
“为何说是舍,朕从来也没得到过那个称号啊!入宫十年,真正拥有过的东西……”她的俏眸定定地望着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呼吸一窒,从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神情在这一刹那崩溃了。
无数的柔情自心底涌上,流淌全身,又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流泄出来,一点一滴,如蜜甘甜。
轻轻地,他揽住她的肩,将她更往怀里带。
他的头埋进她乌黑如缎的长发里,嗅闻着那沁人心脾的香气,无比满足。
她双手环着他的腰,静静听着胸口处传来强而有力的心跳,尝到幸福的滋味。
这一刻,权谋、争斗、国家、百姓……任何东西都入不了他们的心,除了彼此。
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五章
咻,一条白影飘过去。
咻,一条绿影飘过去。
咻,一条红影飘过去。
齐瑄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高来高去的武林人士,将皇宫大内当自家厨房般来去自如,再一次肯定,那些撞到鬼的人一定是瞧见这些高手的轻功,误把武者当妖灵了。
只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要这些高手成天出没于宫中。
齐瑄怀着纳闷却不惊慌的心情缓步踱向凤仪宫。问问储笑梦,也许她会知道那些高手三天两头闯进皇宫的原因。
齐瑄并不为那些高手闯宫而气恼,因为她的侍卫统领步惊云就是那些高手的头子——武林盟主。
基本上,那些高手在宫里的言行还算规矩,甚至比李友合、周鹏都有礼貌。起码他们见着她,个个脸上带笑,不会给她脸色看。光凭这一点,她就不在乎他们在皇宫里乱窜了。
信步进了凤仪宫,齐瑄一眼就看见那个同样在东飘西荡的储笑梦。
她一直都不懂,储笑梦为何可以走得那样缓慢,却移动得如此快速。
这可能是个永久无解的谜。她一边想,一边开口招呼:“笑梦,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恁多武林人士往宫里跑?”
“送礼。”储笑梦在她身边停了一下,又像一阵风般地消失。
齐瑄颈后的鸡皮疙瘩都起立了。储笑梦练得什么逍遥游,越练越像幽魂飘荡,可怕。
“他们来给谁送礼?”
“师兄。”
“无缘无故,干么给步惊云送礼?”
“师兄生辰。”
“啊?”齐瑄怔了半晌,惊呼。“步惊云过生日?我怎么不知道?”
“麻烦。”
齐瑄额边滑下一滴冷汗。储笑梦跟步惊云还真像,都喜欢长话短说,不明白他们的人,哪怕是想破脑袋,也无法了解他们话里的意思。
这不禁让齐瑄怀疑,这对师兄妹的师父在性情上是不是也有些……变态?爱收怪胎做徒弟。
幸好她跟他们相处久了,偶尔还能猜到他们那简短话语里的意思——大概是步惊云嫌过生日麻烦,本想秘而不宣的,岂料还是被底下部属知道了,纷纷进宫送上礼物,为盟主庆生。
那些外人都如此积极给他送礼了,那她呢?
她与他名为君臣,却情胜朋友,互有爱意,又暧昧不明,这样的两个人,在他生日时,她是不是该为他做些什么?
她托着腮沉思,脸上忽红、忽白,约一盏茶的时刻过去,她终于下定决心。
“笑梦,那个……你能不能教朕……”
“练武不可能。”储笑梦说。半座皇宫的人都知道,齐瑄是个武学白痴。
“不是啦!”她跺脚。“朕是……”她走到储笑梦身边,附在她的耳畔轻道:“你教朕如何梳妆打扮,好不好?”
储笑梦的性子一向淡漠,少有事情能让她心起波澜,但齐瑄这项要求确实有点吓到她了。
“皇上要恢复女儿身?”
“放心,我无意撂下摊子不干。至少在找到皇族其他血脉之前,这傀儡皇帝我还是会继续做的。”她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换装只是暂时的,为步惊云过完生日,我就会换回来了。”
储笑梦的诧异更甚。“皇上要为师兄庆生?”
“那……他保护了我这么久,我为他做点事也很正常嘛!”
步惊云为齐瑄付出的可不只是身体上的护卫。储笑梦想到那一炉春风化雨丹,没有恒心毅力的人,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精炼那些普通药材,将它们熬制成养身圣品。
步惊云的深情,储笑梦一直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没兴趣,也懒得去说。
而今,这浑愣的假皇帝似乎已接受到步惊云的心意,并且准备回应了。
储笑梦给她的答案是:“好,我教你。”
两个容颜同样娇丽,却气质殊异的女人手携手步入内宫。那里,有储笑梦的衣服首饰,那里,齐瑄将换上她成年后,第一次的女性装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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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房间里东一叠、西一堆的锦盒,步惊云快烦死了。
他不知道说过几百遍了,不要过生日、不要过生日……就没人听进去,一样金银珠宝、药材皮毛、宝剑名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他房里送。
拜托,他要这么多身外物做啥?
他是顶了一个侍卫统领的职务,却没有开宗立府,就在皇宫里随便挑了间屋子住,现下各门各派送来这么多东西,全堆在房里,走两步路就会踢到一盒,这已不是心意,都变成麻烦了。
步惊云头痛地看着那一大堆礼物,思索着要将它们挪去哪里?再不行,索性搬家算了。
咚咚咚,房门又被敲响。
“别再来了!”他咬牙,考虑是不是把来人打飞出去算了?
再收下去,这屋子怕是要被礼物挤爆。
“步惊云。”娇软的声音,是那么熟悉又甜美。
步惊云大惊。“皇上?!”她怎么会来这偏僻的冷宫?
几乎在她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房里的他已匆匆打开大门。
“你——”
他怔了。这是齐瑄吗?总是穿着十来件衣裳掩饰窃窕的女儿体态,美丽无双,同时也粗鲁无比的假皇帝齐瑄?
她一身鹅黄色宫装,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没有绾髻,却编了几条辫子,简单地卷起。明艳的面容薄施脂粉,更添丽色三分。
她的唇上点了胭脂,是桃花似的颜色,粉嫩嫩的,为大雪纷飞的夜里,增添了一股春意。
这一刻,他觉得北风不再寒冷,还带上三分暖气。
“今天是你的生辰,那个……”她的双脚在地上来回踢着。“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谁道男儿不流泪?此刻,他便觉得眼眶发酸,为她这份心意、这别出心裁的礼物,他感动得微微颤抖。
她秋眸俏生生地瞥他一眼。“外头天寒地冻,不请我进去坐一下?”
他点头,一下子又摇头。
“等我一会儿。”他去把那些礼物扔掉,再请她进去。
“等什么——”对付太木头的男人,女人就该主动些。齐瑄就很懂得把握这个分寸,他语音才落,她已从他身边钻入房内,随即被屋里的景象吓一跳。
“这些全是人家送你的礼物?”也太多了吧?一、二、三、四……糟糕,因为数量太多,堆得太杂乱,她居然数不过来。
“究竟有多少人送礼给你?”她忍不住好奇。
“九大派、五世家、六名门、漕帮、盐帮……”他念了约半刻钟。
“够了。”她截断他的话。“我知道了,大概全江湖的人都给你送礼了,看来你这盟主做得很成功,很得人缘。”
“却无威望。”他叫那些人别送礼,他们还是拚命送。
“唉,总是人家一番心意嘛!一会儿叫几个内侍帮你整理一下,不就得了。”
“这是假公济私。”
“不必这么认真吧?”
“内侍的工作是服侍宫内贵人,不是侍卫。我若开了先例,必有不好的影响。”
她嗔他一眼,古板、木头、呆瓜……偏偏却入了她的心坎。
可他太正直也不好啊,若李友合和周鹏一直找不到皇族其他血脉,她得在皇位上再坐个十年、二十年,莫非他就要坚守君臣之分,直到地老天荒?
格老子的,这跟让她守活寡有什么分别?
不行,以前互相看不对眼就算了,现在两情相悦,见了面还要一句句皇上、卑职……让那些礼节见鬼去吧!
她一双眼骨碌碌地转了几圈,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不让内侍来帮你整理,莫非你要自己收拾?”
他皱眉。为何当上武林盟主,又顶了侍卫统领的职位,他仍未替自己置办一份家业?
归根究柢只有一句话——他讨厌处理诸般生活杂事,收拾屋子也包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