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完全是呀,公公……”香坠儿满脸无措,徒劳地想要安慰公公。
但也有七、八成是了。
方政举手阻止她再往下说。“我明白,瑛儿看似脾气好好,还有点吊儿郎当,其实他的个性是很强硬的,对就对,错就错,一般小事还可以随便混过去,若是他认为非追究到底不可的大事,他总是顽固不屈的非坚持他的意念不可,从来不管后果如何。或许……”他轻叹。“他是真的不适合走我希望他走的路。”
“公公……”
方政又摆摆手,强装起笑容。“好了,别提这了,说说你和瑛儿,你们相处得可好?”
怎地突然说到这了!
香坠儿先是呆了一下,继而赧然垂首。“很好啊,公公。”
“他没有欺负你吧?要是有,跟我讲,我会替你修理他!”方政狠狠地挥了挥拳头,仿佛只要她说一声,他随时可以下手将儿子修理成猪头肉包子。
修理?
为什么?
“没有、没有,公公,没有那种事,”香坠儿慌忙摆手又摇头。“真的,夫君好温柔、好体贴,又关心我,他对我真的很好!”
“是吗?那就好。”方政收回凶狠的表情,流露慈蔼的神色。“那么,既然不合瑛儿的个性,我也不再勉强瑛儿接下军职了,只要……”他突然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们快快给我抱孙子就行了!”
一提到孙子,方瑛对她做的那种亲密得令人难以启齿的事,立刻清晰显明的浮现在香坠儿脑海中,一幕又一幕,一幕比一幕更精采,不过才出现第一幕,她就刷一下娇靥通红、燥热满身,连脚趾头都烫起来了。
“我……我……”结结巴巴的我了半天,忽地转身就跑,逃之夭夭。“我要去做饭了!”
方政哈哈大笑。“她害羞呢!”
但是,一俟香坠儿的身影消失,他脸上的笑容也即刻消逝了,怔愣好片刻后,他才又开口,语气却是恁般无奈。
“以瑛儿的才干,封侯赐爵并非难事呀!”
“但瑛儿的个性如此,那也是莫可奈何啊!”
方政欲言又止地黯然叹了口气,其他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安慰他的话来,只好悄然离开。
能说什么呢?
那是事实,以方瑛那种强硬的个性,恐怕不到两年就会惹来小人的报复,论罪下狱是小事,就怕跟香家一样全家抄斩。
总不能明知是死路,还逼他去走吧?
*
除了方政与方瑞必须到京营里去训练士兵操练之外,方家人继续过着没忧没愁的日子。
方翠开始和未婚夫讨论成亲的日子,方虹偷偷把荷包送了人,也不知道对象究竟是谁,方燕没事就抓狂,在厨房里抓狂,手拿针线也抓狂,因为她什么都不缺,就缺点专心、耐心和决心。
当然,其中最愉快惬意的莫过于方瑛和香坠儿这对小夫妻。
每天享受小妻子细心又体贴的伺候,就不用提方瑛有多得意了;而香坠儿也喜滋滋的沉浸在方瑛的温柔呵护中,或许她自己还不清楚,她那颗青涩不成熟的小芳心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点点滴滴的陷落在夫婿身上了。
每天每天,她都荡漾着一脸满足的笑,早已忘了哭是怎么一回事了。
年后,方瑛原要带香坠儿回娘家一趟,但朝廷却传来一件消息,迫使他不得不打消原定计画。
“起初,有人坚持剿灭、有人坚持安抚,意见不一,于是廷议决定使刑部主事杨宁往麓川宣谕,视思任的反应再做对策。”
“结果呢?”方瑛低沉地问。“都好几个月了,应该有结果了吧?”
方政叹气。“果如我所猜测,杨宁至麓川宣读朝廷谕旨,但思任强硬不服。”
方瑞再接着说下去。“镇守云南的黔国公沐晟也上奏说思任连年累侵孟定、南甸、干崖、腾冲、潞江、金齿等处,并自立头目相助为暴,叛形已着,其势甚猖撅,乞调大兵进讨……”
方瑛缓缓垂落双眸。“所以……”
“廷议尚未有所决议,但多半会派军征剿麓川。”方瑞说,两眼却看着方政。
方瑛颔首。“我会准备好的。”
方政不以为然地皱起眉头。“不,瑛儿,你才刚成亲未久,我想……”
“什么也别想,爹,”方瑛断然道。“只要爹在战场上一天,我就不会离开爹半步!”
“但你的媳妇儿……”
“身为武人的妻子,她会谅解,也必须要谅解。”
尔后,方瑛不再带香坠儿到处乱跑了。
原因之一是,他想珍惜出发前的每一时、每一刻和香坠儿相处,这种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舍不下小妻子。
而另一个原因是……
“记住,千万别蹦蹦跳跳的!”脸颊贴在妻子小腹上,方瑛一副醺然陶醉状。
“人家才没有蹦蹦跳跳过!”香坠儿娇声抗议。
“还有,娘是有经验的人,她说什么你最好听进去。”
“人家一直是个听话的乖小孩呀!”
“再有,别再跟人家抢厨房了,小心累到我的孩子!”
“好嘛!”
这样到了春末,天候逐渐转趋闷热,正要踏入最炎暑的季节,朝廷终于有所决议了。
“廷议决定派爹和都督俞事张荣赴云南,协助沐晟征剿思任叛军。”
方瑛撩起一弯不似笑的笑。“就如爹所料。”
方瑞看一下亲爹。“是,正如爹所料。”
方瑛深吸了口气。“何时启程?”
方政迟疑一下。“下个月。”
方瑛点点头,不再说话,起身离去;方政忧然揽眉,直摇头叹气;方瑞自然也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
“不该让大哥去的。”
“我知道,但他的决心已定,你以为还有谁改变得了他的心意吗?”
“……没有。”
是的,一旦方瑛下定了决心,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他的心意。
不过,这并不是方政担忧的事,上战场是常事,他并不担心,担心也没用,他真正忧虑的是……
那个小人,他会藉机灭口吗?
第4章(1)
“小豆豆,你想念夫君吗?”
“呜呜呜……”
请别误会,并不是小豆豆真有多想念男主人,而是太热了,一身茸茸的毛又长又厚,冬天是很保暖啦,但夏天可就是活受罪了。
“好好好,让你下去,让你下去。”
一溜下地,小豆豆马上四平八稳的平贴在石地上汲取凉意,湿红的小舌头懒洋洋地拖在一边,像一件小老虎皮,若不小心看,还真的会一脚踩下去。
香坠儿叹着气,又拿起女红来,心不在焉的有一针没一针。
夫婿才离开不到一个月,她就已经想念他想念得快疯了,尤其是夜晚上床后,身旁没有他在,她更是想得心都痛了,然后,泪水就会止不住地淌下来。
记得刚成亲那时候,她也会想念家人,但夫婿一直都是那么细心,总是她才刚开始想念,他就会拖着她到处去玩,玩得她没时间想念,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那么时常去想到家人了,就算想起,也只是稍微想念一下而已。
而现在,又有谁来帮助她减轻思念夫婿的心情呢?
“大嫂!大嫂!”
来了!
婆婆一直都很疼爱她,三位小姑也跟她相处得很好,而今,她们更是不吝于表现出她们的体贴与关怀,从大军出发翌日起,婆婆和三位小姑就天天来找她,不是找她闲磕牙,就是找她出门踩街、逛铺子。
她知道,她们是想让她分心,免得她太过思念夫婿了。
想到这里,香坠儿不禁绽开感动的笑,当初是为了娘亲才不得不嫁到方家来,而事实却告诉她,是她运气好,才能够嫁到这么好的婆家。
“大嫂、大嫂,杀鞑子的纪念日又快到了,外面可热闹着呢!”
“还有霸会喔!”
“对、对,不出去逛逛就太可惜了啦!”
方翠三姊妹一边扯嗓门大叫,一边龙卷风似的刮进来,后头还跟着雍容端庄的方夫人。
“婆婆。”香坠儿连忙放下女红向前施礼。
“坠儿,”方夫人怜爱的摸摸香坠儿的头。“要不累的话,陪我们出去逛逛,嗯?”
“我不累,婆婆。”
“那就一道去吧!”
于是,婆媳、小姑五人又一道出门逛街去了,小豆豆眼睁睁看着女主人离去,依然动也不动地趴在石地上。
太热天还跑出去逛街?
白痴!
*
“为何不出战?”方瑛愤慨的质问。
方政不语,也是一脸愤怒,气得说不出话来,方瑞急忙把方瑛拖出营帐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再仔细向大哥解释。
“思任求降了。”
“放屁,那根本是缓兵之计。”
“对,你知、我知,大家都知道,但沐晟他相信了,我们又能奈他何。”
方瑛狐疑地眯起眼来。“沐晟为何那样轻易就相信了思任?”
方瑞又小心翼翼地环顾左右一下,再压低声音说:“这是我从洱海卫的士兵那儿听来的,听说思任小时候曾寄养在刀宾玉家里,因此有机会见过沐晟,不知何故,沐晟特别喜欢思任,还把他当自家儿子看,因此沐晟一见思任的投降信到,马上就相信思任是真心归顺,然后下令大军不得渡江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