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他啊!」始雨厌烦地嚷。「要我看妳这张臭脸到几时啊?我都快闷死。」
「用什么理由去找他?」
「他是妳的随身摄影师,无论妳做什么事他都应该在身边吧?就算妳希望洗澡的时候有人拍照,他也应该在场——咦?这主意不错耶,妳要不要——」
「段始雨。」
「……好嘛。」始雨又翻个身。「那妳到底想怎么样呢?喜欢就去抢过来,这不就是我们家族的名言吗?」
「抢?」弥生横着眼睛看她。「人是可以抢的吗?抢得到吗?」
「当然可以,我就抢了好几个。」她仰躺着,扳着手指闲始数。「从国一的时候开始……」抢,掠夺之意。把挡在目标中间的障碍物清除,直接夺走。
她试过了,连溯风都被她拿来当成方便棋子。对付一个普通人,这样的手段应该早已经足够,但没想到连溯风都缎羽而归。
「喂!妳有没有再听?」
「没有。」
「唉,我就知道没人在乎我。」始雨哀怨地叹息。「妳可好了,喜欢上成海阔还有点事情可以做、可以想……你们好奇怪,溯风喜欢满满,妳喜欢成海阔,他们有什么好喜欢的?让你们这样煞费心思。我看他们只不过是两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街上到处都是。」
「……许多事本来就不需要理由。」
「妳是因为成海阔没有为妳着迷,心有不甘吧?」始雨嘻嘻一笑。「我了解那种感觉喔。」
「被妳想得那么肤浅,我居然不生气。」
「那妳伟大的爱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连妳自己也说不清吧?居然敢说我肤浅。哼。」
「喜欢就是……喜欢了。这世界上除了人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喜欢的?」王弥生叹口气,揉揉疲惫的眼睛。
也许始雨说得对,她只是不能接受有人不愿意屈服在她跟前,那是前所未有的事,用「不甘心」来解释自己的行为,事情会变得容易许多。
「说的也是。可怜我无聊到连喜欢人的能力都没有了。」始雨嘟嚷着。
「别说得这么可怜,马上就可以见到妳喜欢的凯萨了。」
「有什么用?他又不喜欢我。」始雨做个哭脸。「要把他骗上床好难。」
「……」
始雨实在太随便,也难怪自恃甚高的凯萨不把她放在眼里。但始雨始终不是个坏女孩,她只不过……走了偏路,走到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法回头的地方。
「妳去找他啦!」始雨踢她。「别在这里作苦脸给我看。去去去!去找他吃晚饭。难道他跟满满就要斓在那间屋子里不出来吗?」
王弥生犹豫着。
始雨呻吟着叹口气。「就说船长请全船的人吃饭,这理由够了吧?庆祝场面,岂有摄影师不出面的?」弥生眼睛一亮,淡笑点头。
无论怎么样厉害的人物,面对感情的时候都一样盲目,脑袋都一样残废。但是弥生,妳真的喜欢成海阔吗?到底有多喜欢呢?从来都不敢爱、不敢付出的弥生,难道这次真的会有所改变?
始雨打个呵欠,体着天花板,半晌之后摇摇头。
她才不相信。
※※※
「呜……好想死……」
啪地一声,冰凉的毛巾拍在她额头上。「别胡说了,只是晕船。」
「嗯……」
「妳没东西可以吐了。乖一点,躺着不要动。」
她的脸色灰败,无力地躺在床上呻吟。这辈子没病得这么惨过,感觉像是去了半条命,好辛苦!「不要冰毛巾……好冷……」
成海阔连忙将毛巾取下,以掌覆额,温度烫手,他不由得深深蹙起眉。「发烧了。」
「唔……」半点力气也没,满满只能将身体蜷得更弯,企图从薄毛毯里取得一些温度。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因为她的手指越来越痛,轻轻动一下都会痛得她冷汗直流。移植到那里的小心脏变成大心脏,随着血液的脉流噗通噗通地,痛得人抓狂。
但这件事不能让老板知道,老板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气得命令王弥生立刻把船往回开。她知道,为了她,老板一定会这么做……然后她会被痛殴一顿,给扔进海里喂鲨鱼。
他们正朝太平洋深处驶去,航行越远,气温越低,夜幕降临,船上的温度陡降到十度。
「我去找医生来。」见她烧得昏沉,成海阔大急。怎么晕船会晕到发高烧呢?
「不用了啦,现在感觉好像好一点了。」满满嘟嚷着,整个人往墙角瑟缩,背部贴住冰冷的铁墙,吱地一声连忙跳起来。这一跳简直地动天摇,她好不容易平息的胃再度翻搅起来。
「跟妳说不要乱动!」成海阔没好气地扶住她,她的眼睛对不准焦距,头痛得简直要炸开一样。
靠着他宽阔温暖的胸膛,满满努力抑制想吐的冲动。绝对不能吐在老板身上,那实在太丢脸了。成海阔抱着她,身体挪啊挪的挪进双人床里。王家的阔气真令人刮目相看,即使是在船上,也有这么舒服的套房可以住。只是,即使是这么大的床,要容纳他高大的身躯还是嫌挤了点。
满满像一颗融化的棉花糖,软软烂烂的趴在他胸前,紧闭着双眼,短短的睫毛轻轻颤动。
叹息一声,他将毛毯拉高,盖住她的身子。
真希望这场景不是在这里,易时易地,他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偏偏却是在这里。原本闻起来气味甜美的满满,现在成了一颗酸橘子。
「为什么叫『海阔』?」满满闭着眼睛问,以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为叫『海阔』,所以就不会晕船吗?」
「妳为什么叫『满爱』?妳的爸妈是希望妳有满满的爱可以付出?还是希望妳得到满满的爱?」
「那都还好。万一叫『满意』,我岂不是糟糕了?」
成海阔忍不住噗啡一笑。几个月前他们拍过某牌的纸尿布,当时满满在摄影棚里的别号就叫「满意宝宝」。想起那时她那一脸好气又好笑、再加无奈的模样,他的脸仍会忍不住抽动,扬起好看的线条。「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满意宝宝现在不满意地扭动着。
「我爸妈希望我活得海阔天空。也真如他们所愿,我飘来荡去足足十年,够『阔』了。到现在我爷爷还在责怪我老爸,当初为何取这种名字,害他的孙子飘洋过海十年整。」
「成爷爷真可爱……」她喃喃自语似地说着,忍不住打个呵欠。真奇怪,原来躺在人形床垫上比较不会晕船?她躺在老板身上的时候真的比较不会晕船——她躺在老板身上?!再怎么迟钝,她也吓醒了,浑身僵硬起来。
那个吻……抵死缠绵,几度回到她的梦中,即使现在手痛得要命,她还是清楚地记得老板那缭绕着情丝的拥抱。
「放轻松,我不会咬妳。」成海阔的声音闷雷似的从头顶上传来。「拜托,昨天夜里也是这么睡的,现在才反应过来也太慢了吧?」
「咦!昨天晚上?」
「不然妳以为妳是怎么睡着的?」
「呜……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晕船怎么会有这种后遗症啊,好可怕喔。」
「拜托妳不要乱动。」成海阔叹息。他很难不对这颗酸橘子起反应,偏偏满满似乎完全没有自觉。这是他不想乘虚而入的第二种版本。再这样继续下去,连他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转了性,真的得去吃斋念佛。
老板的胸膛好厚实,躺在上头舒服得连眼睛都瞇了起来。她喜欢听老板的心跳声,厚实的胸膛所传出的声音也厚实得令人心安。
老板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发,充满了疼惜之意。老板不生她的气了吗?
第7章(2)
想到这一点,满满抬起脸凝视着老板那粗犷的容颜。「老板……你不生我的气吗?」
「生什么气?」
「我跟溯风……」语声逸去,只剩下一声叹息。
「我没有资格阻挠妳得到幸福。」成海阔凝视着她,终于认真。一抹苦笑浮上他的脸,他轻轻地吻住她的额头。「但我很高兴妳回来了。」
听到他所说的话,她突然有点鼻酸,某种奇异的情绪泛上来,眼眶不由得泛红。「那……如果我不回来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会等妳。」
一直都对她很严厉,总是忍不住要敲她头、嘲笑她的老板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从来不知道原来「我会等妳」这四个字竟具有神奇魔力。
「那如果我一真直都不回来——」
老板的手掌温热地棒着她的脸蛋深情凝视,满满的话声逸去,她闭上了眼睛,期待着——叩叩叩。
「成海阔?满满?我可以进来吗?」
「这真是见鬼了!」成海阔恼怒地跳起来,他这一跳,满满被摔在床上,痛得她龇牙咧嘴。打开门,成海阔一脸阴影地瞪着站在门口的王弥生,不知道自己该感激她还是咒骂她。「满满好一点了吗?」不理会他的阴郁,弥生越过他,进了船舱。那张床乱得真精采,如果不是他们两人看起来都极为狼狈,绝对会让人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