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谢谢。」她楞楞地伸手接过,打开纸袋,一阵甜腻的香味扑鼻而来,「是红豆饼!」眼眸一亮,神采飞扬地望向他,「你特地买给我的?」
「只是顺手而已。」麦哲伦淡淡地,「附近刚好有人在卖。」
就算只是顺手,也是因为知道她喜欢才买的吧。
她甜甜一笑,拾起一块红豆饼,咬了一口,闭眸细细品尝那软绵香甜的滋味。
看着她陶醉的模样,他忍不住问:「这东西有这么好吃吗?」
「嗯,好吃极了。」她点头,「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爸爸跟哥哥总会买来给我吃。每次吃完,我就觉得心情好多了。」
「这么神奇?」
「就这么神奇。」
「那你现在呢?心情好一点了吗?」他问,凝定她的眸光深刻幽邃。
她心一跳,急忙挪开视线,不敢看那过于深远的眼神。「嗯,好多了。」
「我听总教练说了,你是为了一个年轻球员跟他吵架。」他忽地说道。
「……是李文彬。」
「他究竟是谁?」他问。
要是其他人听见堂堂星宇豹队球团董事长竟然不认得自己旗下的球员,何况还是一位球团寄予厚望的棒坛明日之星,肯定会瞠目结舌,怔愕当场。
可温红却丝毫不以为奇,因为她知道麦哲伦其实根本不关心球团事务。「他是今年选秀的状元,身高一八五,体重八十五,右投右打。这两年连续入选国家队,代表我国参加亚锦赛跟世界杯比赛,平均防御率一点三,表现相当出色。」
「防御率只有一点三?」麦哲伦挑眉,「很了不起嘛。」
根据计算方法,防御率和打击率不同,愈低愈好。
「那还不是最了不起的地方。」温红继续道,「他还是个左右开弓的投手。」
「左右开弓?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他确实很厉害。今年世界杯他就是用左手投球的,球速之快,令人叹为观止。」她顿了顿,「事实上,总教练认为他左投的威力比右投大多了,我们之所以选中他,也是为了补强左投的战力。」
「那你为什么坚持要他坐冷板凳?他受伤了吗?」
「没有。」她摇头,「我只是希望他改回右投。」
「为什么?」
温红不答,只是站起身,「你过来看。」来到玻璃窗前,她玉手一扬,指向楼下在球场角落与捕手练习传接的年轻投手。「他就是李文彬。」
麦哲伦眯起眼,仔细打量。
「你看出他投球姿势的怪异了吗?」温红叹气,「他其实是右投手,却强迫自己改练左投。」
确实有些怪。麦哲伦抚着下颔沉吟,「他的左肩已经有过度劳损的迹象,投球姿势有点僵硬,可能是负荷太重了。」
「你看得出来?」她讶异地睇他一眼。
「我对棒球不是真那么一无所知的,小姐。」深眸掠过自嘲之色。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总之,他再继续这么练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手臂会废掉。」
「那又怎样?运动选手多少都会受点伤。」他语气平板。
「但不该是现在。」她蹙眉,「他才二十二岁,难道你愿意看到一个年轻人就这样自毁前程吗?」
「我们花钱请他来,就是要他打球的。」他慢条斯理地,「再说,总教练已经把他登记在正式球员名单上了,他不上场,只会削弱我们的战力。」
她瞪他,「你真这么想?」
「在商言商。」
「即使因此毁了一个年轻球员也无所谓?」她拉高声调。
「他只是投球姿势有点僵硬而已,也许调整过来就没问题了。」
「他是负荷太重了!」她握拳挥舞,「他根本不适合练左投,再这样下去会毁了他!」
他瞪着她愤慨的模样,「你好像很激动。为什么?」
难道李文彬是她另一个「崇拜」的对象?会不会太年轻了点?莫名的醋意在麦哲伦心中发酵。
「因为、因为……」
「怎样?」
「因为我不希望他将来后悔。」温红咬唇,「如果有一天他因此不能再打球,他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的。」她语气微顿,眼眶有些泛红,「……我哥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投球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看他那副样子,我觉得好难过,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那样了。」
心碎的低语牵动了他。这女人又要哭了。为什么她总是如此易感呢?
他手一扬,不自觉地撩起她一束墨发,「这么说,你哥以前也曾打过棒球?」
「高二那年他参加高中联赛,还创下防御率零点二的纪录。」极度的心酸与苦涩,让她忽略了他不寻常的举动,任由他把玩自己的发。「只可惜一场车祸毁了他的梦想。」
「……我懂了。」
「想想看,我们其实可以把这几个月当成一种投资,不是吗?」她突地抬头,热切地凝望他,「我们跟李文彬签了四年约,如果给他几个月的休假,能换来未来三年半优秀而稳定的表现,不是也挺值得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还算划算。」
温和的语气令她一楞,「那──」
「我刚刚已经告诉总教练了,你怎么说就怎么做。」深眸闪过一丝善意的亮芒。
她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要他听我的?」
他淡淡一笑,「你是球团经理,不是吗?」
她惊愕地张唇,「谢、谢谢你,我没想到──」未完的嗓音倏地消逸。
他却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剑眉嘲弄一扬,「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会站在你这边?」
「……」
「我不是说过吗?只要你主动解聘汪建麒,我就放手让你管理球团的一切。」
「嗯,你是这么说过──」
「可你却不信任我。」他语气沉静,深邃的瞳光箝住她。
在他幽沉的眼眸逼视下,她不禁脸红了,同时也察觉到她的发正亲昵地在他指间玩着溜滑梯。
「我……呃,对不起。」她细声道歉,身子慢慢往后退,试图逃脱他过于亲密的碰触。
他却不容许她逃,手臂稍稍用力,扯过她发绺。
「啊!」她吃痛地轻喊一声。
「别动。」他命令,嗓音像压抑着什么,沙哑无比。
他该不会生气了吧?她轻轻咬唇,自眼皮下偷觑他。
俊朗端正的脸孔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她悄然叹息,「对不起。」羽睫飞扬,露出又是懊悔又是自责的眼神。「你别生气好吗?」
「……谁说我在生气的?」
「咦?你──」
「我没生气。」他哑声道,松开她的发,改揽住后颈,将她往前一带。
温红踉跄偎入他怀里,「哲伦?」明眸迷惑地瞧他。
「再叫一次。」拇指抚过她柔细的脸庞。
她心慌意乱,「叫、叫什么?」
「叫我的名字。」他凝视她,眼色深沉苍邃,低低唤了一声,「小红豆。」
她全身一麻,灼烫的血流仿佛在这一瞬间全冲向耳畔,奏起令她双腿发软的曼妙旋律。
「快叫啊。」他催促。
她双眼微蒙,唇间逸出一声叹息,「哲……伦。」
他神色一变,瞪着那宛如春樱般粉嫩的唇,良久,他低吼一声,低头攫住那两瓣教人失魂的柔软。
她叹息更深,迷迷蒙蒙地踮起脚尖,娇小的身躯更加贴近他怀抱。
麦哲伦吻她的唇,吻她的颊,吻她丰润精巧的耳垂,吻她温柔清秀的眉眼。他吻着,在她热烫的容颜一一烙下印记,让她的脸更烫,双腿更软,全身无力。
正当她觉得自己似乎要永远沉溺于这激情之海时,他毫无预警地展臂推开她,就如同他突如其来拥她入怀一般。
她氤氲着眸,痴痴望他,神志依旧迷惘。
他瞪视她,下颔紧凛,深眸掠过数道难以形容的异芒。
然后,他猛然旋身,迈开大步。
「你、你去哪儿?」
「回台北开会!」从齿间迸落一句,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温红不明白,为什么那语气听来如此惊慌,如此杀气腾腾?就好像他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而且为此感到十分愤怒。
☆ ☆ ☆
「哥,有件事不太妙。」
温红慢条斯理地开口,一面从盘子里夹起一块新鲜的鲑鱼生鱼片,沾上些许芥末。
温泉手中的筷子一顿,停在半空中,「什么事不太妙?」他担忧地望着妹妹,「是关于球队的事吗?你又得罪谁了?」
她得罪的人可多了。
「这也是不妙的事之一啦,不过不是我今天要说的重点。」将鲑鱼片送入嘴里,她眯起眼,享受芥末刺鼻的辛辣味。
「那你的重点是什么?」望着妹妹悠闲自在的神态,温泉有种不祥的预感。
通常温红表现得愈若无其事,就表示事情愈大条。他展袖抹了抹前额渗出的冷汗,又端起桌边的小酒杯,饮了一口烧热的清酒。
做好心理准备后,他搁落酒杯,放下筷子。「好啦,可以说了。」
「你干嘛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见他如此紧张兮兮,温红不禁娇嗔,「我又不是闯了什么滔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