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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它就叫克丽丝汀,我最讨厌的英文名字。

  克丽丝汀喵了一声,表示它听见了,只不过它的眼神很哀怨,仿佛在抗议我的霸道。

  霸道啊……

  看见克丽丝汀的眼神,想到这个字眼,我不禁也一并想起一道熟悉的身影,带着不以为然的眼神,站在我的面前。

  一年前的今天,情人节的中午,我约了我的男朋友出外吃饭,顺便向他抱怨。

  “今天天是情人节,你怎么没有送花给我?”我们一碰面我就向他施压,只见他挑眉。

  “干么送花给你,你又不是我的谁。”他相当不给面子地戳破我的春秋大梦,要我别臭美了。

  “那……至少也该给我张卡片吧!”我嘟起嘴抗议,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知道了。”他大翻白眼。“待会儿吃完饭回去,我寄张电子卡片给你总可以了吧!”

  电子卡片,听起来很冰冷,不过他就是这样。

  “一定要寄给我哦,我等着。”我十分兴奋地咧嘴微笑,打算在下午回医院上班之前先溜回家一趟开电子信箱收信,虽然可以想像他用的绝不会是什么浪漫字眼,可是我仍然相当期待。

  “真受不了你们这些女人,过什么情人节!”他边嚷嚷边低头吃饭,见他这般不甘心的模样,我忍不住又和他吵起来。

  “你真的一点情调也没有耶,你没看日剧吗?”明知他忙得没空看电视,我还是想跟他吵架。

  “日剧?”他一副我很无知的样子,接着又低头吃他的东西。

  “我只看Discovery。”他又说,气得我连忙把他的餐盘拿开。

  “你的人生真无聊。”我朝他做了个鬼脸。“前阵子才播过的日剧就很好看,你应该多看。”

  “哦,那出日剧叫什么?”他才不信戏剧中的爱情,他总说那是胡扯。

  “叫《百年物语》。”我很高兴地回答。

  “里面都播些什么垃圾剧情?”他一副无聊的样子,招来女服务生要咖啡。

  “什么叫垃圾,你讲话客气一点好不好?”我气死了。“那出戏很感人,而且主题歌曲也很好听,曲名叫only Iove,是娜娜唱的。”不过我怀疑他知道娜娜是谁。

  “娜娜,我知道。”他还当真知道。“一个希腊女人,唱片贵得要死。”

  他说的没错,她的CD一片至少要四百元,是很贵。

  “她的歌声值得。”虽然私底下我也满认同他的说法,可我就是嘴硬。

  “随便啦。”他低头看表,刚好这时咖啡也来了。“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把剧情讲完,听完了我就要走人。”

  五分钟哪够?不过我还是很努力地在五分钟内扯完了六个钟头的剧情,说完了之后顺便抢了他的咖啡喝。

  这个剧情大致上很简单,是叙述一百年间有关于三代女性的爱情故事,从一九零一到两千年,每一代女主角都是由同一个人演的,分别演出大正、昭和以及平成三个时期不同的爱情故事,很能赚人热泪。

  “这有什么好感人的?”听完了故事,他说。

  “你不认为每一代的故事都很棒吗?”我反驳,“要是我有这个编剧功力,我一定不当医生,改行写剧本。”

  “要是你当编剧,那出戏一定没人看,电视台正好可以趁此关门。”他也很快地反驳回来,差点没把我气死。

  “我先回去上班了,你快点把卡片寄来!”随便丢下这句气话,我随后掉头回家,连咖啡都不喝了。

  才进家门,我立即打开电脑连线,对着空无一物的信箱发呆,脑中不由地回想起我和他的相识过程。

  说起来或许没人相信,我和我的男朋友竟然是邻居,而且是家近到可以爬墙越过去的那一种。从小,我们就很爱吵嘴,总是一天到晚吵个不停,从来没休战过。

  我还记得,那一年刚搬到乡下,人生地不熟的,习惯大都市生活的我实在很难适应乡下的简单生活,一放学就发呆,每当那时候,他一定跑来找我、闹我。

  “你干么发呆?”他总爱拉扯我的头发。“你发呆的样子丑毙了,不过你笑的时候也漂亮不到哪里去。”

  换句话说,我就是丑,很丑。

  “你才是丑死了呢!”我从他手中拉回我的头发。“你嫌我丑,就不要过来啊,干什么来我家?”

  “没办法,我家就住在你家隔壁。”他说得理直气壮。

  “那我搬家。”我恶狠狠地撂话,隔天便找来好多白色的石灰,在地上画了一条线,不许他越界。

  那年,我们同为小学五年级,彼此看彼此不顺眼,都恨不得对方搬家。

  而后,五年过去了,我们都没搬成家,而且很不幸地考上同一所高中,还好死不死的分在同一班。

  “你们就是有名的那一对!”

  全校师生每次见到我们都会来上这么一句,硬把我们凑在一起。

  “我们不是。”我每次都忙着澄清。“我和他只是住在隔壁而已,大家不要误会。”

  那时我真恨死了我父母,没事干么挑他家隔壁搬。

  “拜托,我的水准没这么低好不好?”他的嘴还是一样臭。“谁会要她当女朋友,又不是不长眼睛。”

  “是啊,你的眼睛反正是长在头顶嘛!”我也不客气,他这人真的很讨厌。

  “总比你长在下面好。”他也不甘示弱地暗指我的眼光不好,当时我正暗恋另一个学长,而学长的长相可比他差多了。

  “哼。”

  我气得掉过头不理他,不把他的讽刺当一回事,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的讽刺另有涵义,没多久我就发现到了。

  就在我为学长用情不专掉泪的那一天,他悄悄地递过一条手帕,一脸尴尬地把我拉进他的胸膛,粗声粗气地安慰我,叫我不要哭。

  “早告诉过你他不好的嘛,你偏不听。”

  他气呼呼地骂我,我却是被骂得莫名其妙,他根本没说过这句话。无论如何,我还是在他怀里哭了一夜,并从此改变对他的观感。

  我和他之间有了奇妙的转变,我们还是一样照常吵架,照常针锋相对,可是渐渐地,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不同以往,而我,也时常为他的接近脸红心跳,我们心底都很明白——我们喜欢上对方了。

  即使如此,我们嘴里还是不说。就算我们时常克制不住偷偷接吻,就算我们对彼此的一举一动都很在意,可是我们就是不说,谁也不肯先承认爱意。

  时光就在彼此的拉锯战中飞逝,很快地,我们不得不面对升学的问题,同为自然组的我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我选择学医,而他选择理工,两人就此分开。

  可是,我们终究还是分不开。父母为了怕我们在台北没人照应,硬是把我们租在同一栋大楼,于是我们又成了邻居。

  成了邻居,我们自然还是一样吵嘴,只不过吵着吵着就吵进房,有时还吵到床上去。

  好吧,我们是发生了肉体关系,可是对我们的实质关系帮助不大,我们还是一样不肯说爱彼此,甚至连情人节都不曾一起度过,直到有一天的情人节晚上,他看见我和别的男人一起共进晚餐,才在我回家的时候等在我的房门口,要死不活地告诉我,以后情人节别跟其他人出去,他会带我出去吃饭。

  我不得不说,他很自大,也不得不承认,我很没志气。总之,我点点头,默许他的要求,往后我们的情人节都是一起度过,一直到我毕业,他就业为止。

  毕了业,我顺利考上医生执照,开始当起实习医生。他则和人合伙搞了一家小小的电脑公司,帮人设计程式,两人各忙各的,更没有时间谈爱了。

  三年后,我终于升为正式医生,而他的事业也做得有声有色,各自搬到较大的公寓,从此分道扬镳。

  不过,表面上虽是分道扬镳,可实际上我们还是在一起,每年的情人节都一起度过,只是一年过得比一年更没意思,因为他自始至终都不肯说爱我,就算我再怎么暗示他都一样。

  再次面对空白的信箱,我注视着萤幕好一会儿,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很大的火气。嘴里不肯说,信又不肯寄,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把我当作什么?于是我带着十足的火气,拨他的手机。

  “喂?”他接起电话。

  “我没收到卡片。”我马上显示我的不悦。

  “你没收到?”电话那头似乎很忙。“但是我已经寄了。”

  他真的很忙,但我不管。“我就是没收到,你再寄一次。”最近我的信箱老是出问题。

  “好吧,我再寄一百次,这总行了吧!”他说得不耐烦,而我听得不爽,这像是情人间的口吻吗?

  “随便你,你最好不要寄来。”我越想越生气。“晚上你也不必来接我了,我自己去吃饭。”

  “你不要任性好吗,我真的很忙。”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

  “对,我就是任性。”喀一声,我切断电话,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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