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她不懂。情到浓时,又怎会转薄呢?“是谁写的?”
“是纳兰性德,一个清朝的才子。”
“我知道他,他有个很深爱的元配,在他很年轻的时候就过世了,对吧?”
“嗯。”他点头。“我有个朋友很喜欢他的诗词,有一次念了这首给我听——‘情到浓时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
“情到浓时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她跟著念,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惆怅,仍捉摸不到诗中真味。“我不懂。”
“我以前也不懂。”他微笑低语。“但现在,好像能体会了。”
“是什么意思?”
“我想是慌了吧。”他静静地解释。“因为知道自己一旦用情,便会深深地陷溺,所以在情未浓时,就警惕自己,别放太多了、太执著了,看淡些、薄情些,才能活得更自在。”
她听著,不禁震颤,幽幽扬起眸,仰望他。“你会有这种体悟,是因为你之前那段感情伤你太深吗?你……那么爱叶亚菲?”
“不是亚菲伤我,是岁月。”清睿的眼潭,专注地映著她容颜。“我老了,不能再像年轻时义无反顾去爱了,我怕爱太深,爱太狂,怕爱到失去自己。”
怕失去自己?
她慢慢懂了。“所以你之前才说,我扰乱了你原本的生活。”
“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突然有另一个人闯进我的世界,我觉得很慌,不知所措。”
“你?堂堂一个总经理,会不知所措?”她调皮地逗他。
他笑著伸手揉揉她的头。
“所以你之前一直急著推开我,都是怕我会让你变得不像自己?”她猜想他的心路历程。
“对,你这捣蛋鬼!”他又揉她的发。“你知不知道,当我发现自己被你吸引时,有多惊慌?我已经很久没为女人心动了,偏偏你又只是个年轻女孩,怎么想都觉得我们不适合,你愈喜欢我,我就愈心慌,我怕自己没办法回应你,怕我的薄情会伤了你。”
她哀愁地凝睇他。“我真的那么不适合你吗?我是不是很配不上你?”
“你很好,非常好,是我以前想太多。”他倾下脸,与她粉嫩的颊相贴。“现在我明白了,经验会告诉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人,什么可能,什么不可能,但经验也会局限我们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我跟你还是可能的喽?”她小心翼翼地问。
“就算不可能,你也会把一切变成可能吧!”他宠爱地揶揄。
“算你聪明!”她笑嘻嘻地赞许,瞅著他的眼,清灵剔透。“你逃不过了,魏元朗。”小手忽地抓起大手,指向天边的新月。“我以月亮的名义发誓,从今以后,会追缉你到天涯海角。”
他哧笑,这宣言实在愚蠢,但不知怎地,却在他胸口倾倒一坛蜂蜜,甜得化不开。他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很快乐,可跟她在一起,似乎会得到更多意想不到的快乐。
“奇怪!为什么男生的手这么大呢?”她轻声呢喃,掌指印著他的比大小。
他掌心一翻,将她柔荑牢牢地擒住。“逃不了的人,应该是你吧?看,我一下子就抓住了。”
“你抓住我的人,可没抓住我的心。”她娇娇地反驳。
“是吗?好,那我倒要看看,你的心躲到哪里去了?是在这儿吗?”
“喂!你干么乱摸啦?大色狼!”
“好吧,你不喜欢我碰你,那我以后永远不碰了。”
“嘿!你这人很讨厌耶~~”
月光温柔地爱抚著一对有情人,花草树木害羞地偷听著恋人间傻里傻气的絮语,向晚虹背靠在魏元朗暖烘烘的怀里,笑颜甜蜜地含苞,他禁不住情动,轻轻舔吻她透白可爱的耳壳。
从那天在酒店里乍然看见她,他就想这么做了,其实他跟那个日本客户也没分别,一样对她怀抱色心。
“呵呵……好痒喔!”她轻笑,想捣住耳朵。
他却不容她躲,钳握她的手,滚热的方唇从她耳壳一路挑逗至锁骨,她细细喘息,颈动脉搏动著激情的韵律。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饶过她,却苦了自己,极力调匀呼吸,克制情欲。
两人静静看了会儿月色,享受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美好,然后,她柔声扬嗓。
“魏元朗,你学生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我想你一定从小就很有异性缘吧?一定有很多女同学很爱慕你。”说到这儿,语气不免噙著几许酸味。
“你说呢?”他低低地笑。
“魏元朗……”
“不要再这样叫我了。”他阻止她。“你都可以叫礼哲的名字,为什么非要连名带姓地叫我?”
“为什么不行?”她娇嗔。“我偏要这么叫你,魏元朗、魏元朗、魏元朗……”
“够了吧?又不是中学生。”他无奈。“只有学生时代才会这样叫同学吧?”
“人家就是想做你的同学啊!”她撒娇。“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叶亚菲,她认识十年前的你,知道你那时候是什么模样,我却只能想像。”
“你这是吃醋吗?”他逗她。
没错,她的确在吃醋,好酸好酸的醋,酸到她脸蛋都皱成一团了。他不懂得,来不及参与他的过去,她有多遗憾啊!
“魏元朗,恭喜你,你这次模拟考又拿全校第一名了!”她闭上眼,假装自己是他的女同学,顶著清汤挂面头,很开朗又有些害羞地对少年时的他笑著。“魏元朗,你剑道比赛又得奖了,好厉害喔!魏元朗,你会不会这道数学题,教教我好不好?魏元朗,你怎么可以忘了带手帕卫生纸……”
“什么手帕卫生纸?”他好笑地轻敲她的头。“你小学生啊?”而且还是小学低年级。
她也笑了,却淘气地继续演出。“身为班长,居然忘了带手帕卫生纸,老师说过‘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是不良示范,懂不懂?”
“你这卫生股长,管得还真不少嘛!”他好玩地配合她演起来。
“魏元朗,你连指甲都没剪!”她惊骇地喊。
他翻白眼。“小姐,我没那么不爱干净好吗?”
她不理他,一幕又一幕地演下去,一句句对白都像一根最轻柔的羽毛,搔痒他的心。
“魏元朗。”她忽然放软了嗓音,叹息似地唤著他。“你不要难过,我知道失恋很苦,可你不要怪自己,不是你不好,只是时机不对,所以你跟她错过了,你不要伤心,不要……哭。”
她在说什么?他震撼地听著。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痛很痛,也许连作梦时都在痛,可是恶梦一定会醒的,你相信我,一定会醒。”
是真?是幻?他在过去或是现在?他竟有些分不清了,眼眸酸涩,心微微拧疼。
“我跟你说,魏元朗,以后有一天,会有个很烦人的女孩吵著闹著要爱你,她会爱你很多很多,爱你很深很深,你想要多少,她都会很努力地给你,她会跟你一起幸福地过后半辈子——所以,你不要难过了,好吗?”
他心弦颤动,蓦地拢臂拥紧她,紧紧地,将她刻进骨肉里,脸庞搁在她莹腻的肩颈间,嗅著她深情的女人香。
“我也跟你说,向晚虹。”他嗓音低哑,喉间汹涌著一波教他心悸的酸潮。“以后有一天,你也会遇上一个很自以为是的男人,他总是欺负你,让你伤心,害你流泪,可你不要怪他,他只是……只是太笨了,爱闹别扭,他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你……请你一定要原谅他,好吗?”
她浅浅一笑,握起他的大手,在那掌背上印下温柔一吻——
“我从来没有怪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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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天晚上,你们就这样呆坐在公园里,聊到天亮?”纪礼哲不可思议,看著好友的眼神好似怀疑他在“起肖”。
魏元朗笑,并不觉得窘,大手探入桌下,悄悄握住一只暖热的小手。
向晚虹一颤,尴尬地望向他,羽睫眨呀眨的,仿佛在问他这样好吗?
好,当然好,他不介意什么大男人的面子,只想跟全世界分享他现在的幸福。
纪礼哲旁观两人眼神交流,约莫也猜到了这对恋人正沉醉在浓浓的甜蜜里,他笑了,礼貌地别过眼,不再窥探。
几分钟后,一群好朋友陆陆续续来了,团团围坐一桌,好不热闹。
“晚虹,我来给你介绍。”魏元朗一一点名。“礼哲跟亚菲你已经认识了。哪,这是于品甜,当初就是她把我从美国挖回‘翔鹰’工作的,旁边是她老公,赵希唯,他们最近生了对龙凤胎,很可爱!这是墨未浓,我大学学弟,还有他的未婚妻,庄晓梦,这两个当初谈恋爱时可好玩了,闹到全公司都晓得他们的绯闻。这是沉静,这女人超酷的,她男朋友孟霆禹被她吃得死死的。霆禹以前在谭昱手下工作过,谭昱我跟你提过了,是我高中时的竞争对手,剑道也是一等一的强,现在跟他老婆荆晓晨住在美国。还有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