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数儿也倔强,几度膝盖撞了地,都再爬起来。
她越是不服输,王竞珊越是气闷,眯着眼冷哼一声,“你知道为什么宋连祈这么忍我们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被推倒在地的数儿顿了一下,没起身。
她想过,为什么少爷知道他们就是毒杀他的凶手时,最后还是放他们一马?成亲这件事,少爷说他不成亲了,也说他爱她,但他就这么离开宅子,没正面跟姑夫人起冲突,也让她不得不怀疑其中瞒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哼,因为我们手上握有宋连祈的把柄,他才会这么忍着我们,现在我们竞珊想嫁他,是看得起他,你却挡着你少爷的生路,没关系,既然你不在乎,那我们走好了。”宋美华的语气高傲,站起身,作势要走。
“等等!等一下。”他们手上真有少爷的把柄?少爷有做什么事吗?数儿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确定宋美华话里的真假。但她不能冒险,否则万一害了少爷怎么办?“你们想要我怎样?”
王竞珊冷冷道:“跟我道歉,要跪着道歉,说你这么魅惑主子是多不该的事,说你自己有多无耻,再给我磕三个响头。”
咬着下唇,数儿决定忍下这口气,想起身走到她面前,却被霞姊压住了肩头。
伺候宋美华母女俩这么多年,深知小姐的手段,惩罚下人她一向不留情。
“就从那里跪着到我面前来,霞姊,给数儿铺路。”进门第一次,她笑了。
闻言,霞姊连忙拿门外的扫帚将两个瓷杯的碎片聚集一起,正好铺成一条数儿到王竞珊之间的碎瓷片路。
尽管很委屈,但数儿也只能咬牙忍痛跪上这条路,可即使隔着布料,即使她已经尽量挑碎小的瓷片部份跪爬,但到了王竞珊面前时,两膝处仍是透出斑斑血迹。
看她冒着冷汗,咬破嘴唇的惨样,王竞珊心情更好了。“先磕头好了,我想看你磕头。”这下非毁了她的容不可!
数儿听话的低下头来——
“数儿,怎么蹲在地上呢?”
宋连祈站在门口,冷着睑,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走近,面无表情的将人拦腰扶起。
数儿站不稳,只能将全身的重量靠在他身上,因为刺痛,眉头始终没法放松。
“别蹲着找东西,会累的,找东西让霞姊来就行了。”他轻声说,一副心疼的语气,接着冰冷目光扫向霞姊,让那胖身子抖个不停,“霞姊,数儿找什么呢?”
“数儿……她找、找一条帕子,方才不小心掉地上了。”声音一样抖个不停。
“喔?那找回来了吗?”
怕他不顾后果得罪人,数儿只好点了头,“找回来了。”
“找回来就好。”他“仿佛”欣慰的露出笑容,目光又疑惑的瞥向地上的碎瓷怀,“这茶杯?”
数儿看了王竞珊一眼,她也回视,似乎在警告她,要保全自家男人,就要谨言慎行,于是忙说:“我不小心打翻了,我来清——”双手要挣脱他的怀抱。
男人的手抱得紧实,不让她动,“有霞姊在,你清什么,这种事给奴才做就行了。”他阴恻恻的看向霞姊。
一直不动声色的宋美华跟王竞珊吃了一惊。
看来他有意提升这丫头的地位,宋美华连忙开口,“连祈,你这样——”
宋连祈打断她的话,神色转为严厉,“霞姊,动作这么慢,还得我亲自去帮你吗?”
看他森冷的样子,宋美华也不敢再开口,霞姊只得不甘愿的拿起刚刚的扫帚,正要扫起碎片——
“扫帚扫不干净,你用手捡吧,记得要捡干净,一片碎屑都不准留,我可不希望伤了数儿的脚。”一字一句没有温度的话吐出,听得出隐忍着怒气。
闻言,来人皆心惊,其实数儿的脚早伤了,最后这句警告的意味浓厚。
看主子都没敢再出声帮她,霞姊咬苦牙,乖乖蹲下捡碎片。
没再看她一眼,宋连祈终于把视线放在姑妈身上。“姑妈怎么亲自来了?”
“我跟竞珊是来通知你日子看好了,下个月初八,你跟竞珊就可成亲,算算日子还有十天,随我回去准备吧。”虽然让他阴沉的脸吓到,但她可没忘了今天来这的目的。
“喔,这样啊。”低头一看,数儿早刷白了脸,再抬头,他对着王竞珊一笑,“你过来一下。”
看他的态度似乎有转变,王竞珊欣喜在心,连忙站起身,一个没注意正好踩上霞姊的手,霞姊的右手直接压在碎片上,痛得她惊呼一声,手掌早就血淋淋,白费了她的小心翼翼。
王竞珊见了,却只觉得她笨,也不会闪,自顾欣喜的来到宋连祈身边,没想到她人一到他面前,他反倒扶着数儿坐上她刚刚的位置,还让她坐上他的大腿,当着众人的面抱着她。
让人羞辱的王竞珊当然吞不下这口气,“宋连祈你欺人太甚,你……”
只见他完全当作没她这个人存在,低下头轻声对数儿说:“数儿,问候过姑妈了吗?”
“姑妈?你敢要她称呼我姑妈?”坐对面的宋美华愕然,扬高声音怒问:“也就是说,你当真不放弃这丫头?”
他顾着揉揉小丫头冰凉的手,没吭声,颔了首。
“你!好,我做主让这丫头做小!”这是最后的让步了。
这回王竞珊倒是没出声。让数儿做小对她来说更好,以后只能矮她一截了。
“数儿,你答应做小吗?”宋连祈侧首笑问怀里的人儿,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这话是真的,虽然她当过丫头,但以前就没想过要当人家的偏房,什么都可以委屈,就这事不行,她阿爹也只有她娘一个妻子,两人生活照样过得甜甜蜜蜜,所以她不仅不想当偏房,还只想找个只娶一个妻子的男人嫁。
思及此,她神色有些黯然。现在她喜欢上少爷,这问题似乎更棘手了,虽然少爷说他不想跟王竞珊结婚,但以后呢?总不能一辈子都不成亲吧?唉!这就是她想早断了这戚情的原因,却又轻易被他的深情说服,这不是为难她吗……
“算你有烂泥扶不上墙的自知之明。”宋美华马上鄙视的冷哼。
他脸色一整,“我想数儿没想过这问题的意思是,她不屑做小,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她。”
宋美华一听可就露出了笑睑,但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整张脸又铁青了。
“那就做大吧。”才说完,宋连祈又自己皱了眉头,“不对不对,我只打算娶数儿一人,何必分大小呢?”
在场其他四人闻书皆瞪大眼,尤其是数儿,毕竟她想是一回事,真的能实现又是另一回事。少爷是说真的吗?
“宋连祈,你当真想清楚了?”宋美华意有所指。
数儿也听出来了。对了,少爷还有“把柄”在她们身上!
“少爷,我没关——”
“我想得很清楚了,姑妈请回吧。”他打断她的话,不耐烦的下起逐客令。
不甘受辱的王竞珊率先出声,“娘,走吧,我们也不是非得求他不可,到时候他会比我们难看!”说完,自顾自的出门,中途不忘再踢刚捡好碎片、正要起身的霞姊一脚,“要走了,还不快点,笨手笨脚的丢了我的脸!”
待不速之客离开后,宋连祈看着他抱坐上榻的女人,蹙着眉,冷凝着脸出门。
数儿想开口挽留,但还来不及出声,他的人影就消失在门外,她没跟上,膝盖的伤让她下了榻也追不上人,泪珠悄悄滚落。
少爷怎么了?怎么说走就走,连句话都不说?
是想清楚还是姑夫人手上的把柄比她重要是吧,这样是对的,只是她难免会失落,心情是矛盾的。
他住下,她的心惶惶不安,其实并非介意邻居的蜚短流长,就怕习惯了会离不开,因为连她自己都不能相信这段感情能持续,所以总希望装糊涂,以后就不痛,没想到现在亲眼看他走,却发现来不及了,早放不下了。
呆怔了半天,心很难过,很想哭,她伸手卷起血迹斑斑的裤管,徒手拔起有些细碎插进肉里的碎片,泪水咱嗒咱嗒掉卜来。
就当是伤口太痛,才哭吧。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熟悉的男声响起,她才吓得止住哭泣。
“知道痛了?会哭了?”宋连祈提着木箱,冷冷出声。
数儿愣愣的望着那箱子。她认得那箱子,是装以前她代罚时,少爷四处搜罗来的珍贵药材,都是治疗皮肉伤的极品,难道少爷是特地回宋宅为她拿药?
“不是痛,是……”她怎么好意思说是误会他要丢下她了?“没事。少爷您刚去哪了?”
他是了是手里的木箱,扯着难看的笑容。“带你的救命恩人来了,我以为你以后再也用不上它的。”他是自责的,总是让她为了他受伤。
走近榻前,瞄了一眼榻下的碎片,他眉头叉皱起,“怎么不等我来?万一没处理好怎么办?”坐上榻,他轻轻的替她清理碎片跟伤口,敷上药。“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