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路晓香抱着包袱,领着华元朴踏入不大不小的白桃县,然而就当她打算开口询问华元朴想要到白桃县的哪里之时,前方却突然奔来一抹人影。
「晓香!原来你没事!」巴婶惊喜地捉住晓香的手臂。
「是啊,多亏恩公挺身相助,晓香才能平安脱险。」
「恩公?」巴婶圆润的脸庞被黑烟薰得有些灰,只见她困惑地仰首望着俊逸挺拔的华元朴,实在记不起适才王府发生大火时有看过他,倒是被他那俊逸潇洒的风采给弄得有些脸红。「是这位公子自火场里将你救出的?」
「火场?不是啊,恩公是在树林里救了晓香。」想起在树林发生的事,路晓香身子又是一阵轻颤。
「树林?你不是跟小姐一起回府了么?」一个时辰前,小姐雇轿回到了府里,她瞧那轿身大,还以为这丫头也坐在里头呢。
「小姐……有事要晓香去办,所以晓香没有和小姐一块。」对于王珍珠弃她于不顾的事,路晓香只字未提,然而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受伤却没逃过华元朴的眼睛,黑眸微闪,他直觉事情另有蹊跷。
「是么?那你的脸……」巴婶正想细问,却被华元朴打断
「王府发生何事了?」
「火灾啊!」巴婶开始比手画脚形容适才发生的大事。「小姐才回府没多久,主屋那儿就突然起了火,咱们急着想去救火,可那火又大又猛,让人想靠近都靠近不得,火势适才才控制住,可小姐一家人却都……唉!」
「什么」路晓香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如今县太爷正在府里调查呢,幸亏你没同小姐一块儿回来,否则连你也遭殃!」
「怎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路晓香脑子都乱了。
「哼!这就叫报应,谁教王家为富不仁,才会遭人放火。」一顿,巴婶又道:「你也不用太替小姐伤心了,反正她从来就没善待过咱们这些做下人的。」
白桃县里,人人都晓得首富王员外手下有三间当铺,家产没有万贯也千贯,不过为人却是吝啬刻薄,坏事不知做过多少,因此大伙儿都猜测这把无名火起因不单纯。
「可是……」路晓香还是无法接受这事实,毕竟是跟了十年的人,她又怎能真的完全无动于衷?
「所以王家人都死了?」华元朴问。
「老爷夫人、三名姨太太、公子小姐,半个不留,适才有两家大户来招人,陈府挑中了我,我正赶着回家报消息呢。」一顿,看向路晓香。「就是可怜这孩子了,自小没父没母的被人带到了王府做事,十年来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这下子又没了栖身之所,真是可怜唷!」
闻言,华元朴也看向身旁的路晓香。
只见她似乎犹在为王府的憾事而震惊,原本才恢复一点精神的脸蛋此刻又被一股无助给笼罩,整个人显得彷徨无依,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虽然她没说刚才为何会一个人待在那林子里,不过照她适才的反应来看,他多少猜得出事情的经过。一个能将人抓来当替死鬼的小姐,在她手下做事不用想也晓得有多辛苦,也真亏这丫头能如此诚心诚意的对待她家小姐。
想起上午她在菩提碎道上服侍人的功夫以及不缠人的性子,华元朴心思一转,突然有了个念头……
他用扇柄轻轻点了下眼前小小的肩膀。「还好么?」
眨眨眼,路晓香强迫自己自震惊之中回神。「多谢恩公关心,晓香没事。」
说谎!瞅着那明显就是六神无主的小脸,华元朴也不戳破,只问:「我身边正好缺个丫鬟,你想不想跟着我?」
「咦?」闻言,不止巴婶,就连路晓香本人也吓了一跳。
「在菩提碎道上,我见你手脚勤快又俐落,服侍功夫忒是了得,若你肯跟着我,一个月我给你五两银子,额外包吃包住,你觉得如何?」
听见一个月五两银子,巴婶立刻发出一串惊呼,而路晓香本人也瞠大了双眼,不过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原来那笑声是恩公发出来的,是您偷……呃。」偷听两字似乎不适合用在恩公身上,路晓香连忙用双手捂住嘴。
华元朴发出轻笑。「不过我并非在固定一个地方做事,若要跟着我,就要有奔走四方的心理准备,你认为如何?」
「这……」
「就这么办,晓香你就答应了吧!一个月五两,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了。」就在路晓香犹豫的当下,一旁的巴婶已当起说客来了。
「可是……」一日遭逢两个剧变,路晓香觉得一切都变得很不确定,一时之间也无法决定。
「我只是给个提议,决定却是在你,并不勉强。」天晓得多少女人想巴着他不放,这丫头却能这么迟疑,华元朴有些感慨地摸着自己的脸,心里却又矛盾的欣喜她的与众不同。
「我……」看着眼前斯文俊逸的华元朴,路晓香思绪百转千回。
她服侍小姐十年了,然而小姐双手一推,轻易地就将她遗弃了,而她与他只是初识,他却行侠仗义救了她……她的命是他捡来的,没有他,她的下场绝对不会比小姐好到哪里,他有恩于她,她还犹豫什么呢?
她虽没读过书,可知恩图报的道里还是晓得的。
「是,小女子愿意跟着恩公,不过小女子不要银两,只求一辈子待在恩公身边偿还您的大恩大德。」
「不要银两你疯了么?」一旁的巴婶反应比华元朴快。
「不是的巴婶,因为这位公子有恩于我,因此晓香得报恩才行。」说着说着,路晓香还真的露出满足的笑容,然而她这一笑,却扯疼了脸上的红肿,秀眸顿时又是一阵泪光。
「你肯定是疯了!」
「晓香没疯,晓香只是……」
没待路晓香将话说完,巴婶早已气呼呼地走了。
要不是她才跟陈府签了约,她一定马上毛遂自荐,可这蠢丫头却将这么好的条件往外推看不下去,看不下去!
巴婶走后,华元朴只是挑眉问:「有没有人说你很傻?」
「有是有,可是小女子什么都肯学,什么都肯做,绝对不会怠慢恩公的!」以为华元朴是在嫌她,路晓香急忙替自己解释。
挑眉看着那绝对是会错意的小丫头,华元朴又是一阵轻笑,接着迳自往前走了去。
「恩公您要上哪儿去?」路晓香抱着包袱跟了上去。
「唤我主子。」华元朴出声纠正,恩公这两个字还真听不习惯。
「是,主子。」
「也别唤自己小女子。」
「是,也别唤自己小女子……呃,不唤小女子,那小女子该怎么称呼自己?」愣愣反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姓路,名叫晓香。」路晓香有问必答。
「那往后你就唤自个儿晓香吧。」他不爱派头,更不爱将身边的人当成狗。他花钱请她服侍他,图的只是个享受,并非为了虚荣。
「咦?」路晓香吓了一跳。「可是这样对主子非常不敬。」
「主子我高兴就好,你有意见?」他斜眼看她。
她哪敢?路晓香连忙将头摇成博浪鼓,华元朴见状,才满意地勾起嘴角,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去。
「主子您要上哪儿去?」
「自然是找大夫帮你疗伤。」
「不用了,不过是一点小伤,晓香不敢浪费主子的钱。」路晓香连忙摇手。
「小伤也是伤,何况看大夫是我的意思,你想忤逆?」华元朴故意端起主子的架子,不想浪费时间与她争论这种问题。
「晓香不敢。」路晓香果然听话地垂下头。
「那就带路。」
「是。」虽然极不好意思第一天上工就花了主子的钱,可路晓香还是听话的带着华元朴往医馆的方向走去。
第2章(1)
路晓香的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涂了药后,红肿已消了泰半。
「老夫这就开一帖消炎去瘀的方子,照这方子抓三日药,照三餐煎煮服下,再将这瓶药膏带回去,早晚涂抹在伤处,相信不出三日,伤势就能痊愈。」桌后的老大夫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笔。
「尽管开好一点的药,我要这丫头脸上的伤早点痊愈。」华元朴一边挥扇纳凉,一边嘱咐。
「呵呵,这有什么问题。」
「主子,药材很贵的,怎么可以浪费在晓香身上?」路晓香这边却有问题。她才第一天上工,什么贡献都没有,就让主子为她花大钱,这要她怎么能够接受?
「一点小钱而已,计较什么。」他不敢说自己有多富贵,不过他确定这点钱绝对只是他所有财产中的九牛一毛。
「可是一点小钱也是钱,让主子破费帮晓香看病已是不该,怎能再浪费主子的钱?晓香这就跟大夫说去,让他别多收咱们这些……啊!」
路晓香被一只大掌给拎了回去。
「你话倒是多。」华元朴似笑非笑。
他还以为她就只会点头说是,没想到扯上了钱却变得这般聒噪,只是他花他的钱,她到底是担心个什么劲,连这点小钱都要省?莫非她以为他养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