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去了东海之后,也不要想回无药庄了?”
淼森讶然。“回来做什么啊?倘若你能治得了公主的病,你就成为堂堂东海之国的国医了。东海之国乃是这污浊世间的最后净土,是天府般的去处。倘若你治不了公主的病嘛……”他们脸色微僵,竟是不太好继续说下去。
“倘若我治不了公主的病,当然也不要想活著回来了,对吧?”他淡淡一笑。“不过你们应该知道,无药庄的规矩向来是不出诊的。你们想如何把我带出无药庄?”
这问题问得奇怪,他们既然能安然无恙的进来,又为何不能安然无恙的出去?
“你该不会是想反抗吧?”沉默的炽磊微微抬起下颚,一脸倨傲。
“不敢。”男子摊摊手。“在下一介凡夫,不会那些高来高去的武学。”
“请公子放心,我们两人虽然不能说是东海第一高手,不过对付你们外头那些武师可是绰绰有余──”
淼森话声未落,屋外突然阴恻恻地传来怪笑。“谁说你们要对付的,是那些武师来著?”
两人一愣!回头往屋外一看,朗朗明月下,劈石楼下竟立著五条人影,而前头三大座庄院不知几时已然灯火通明。
灯火通明,却悄无声息,这比人声鼎沸还要更让人毛骨悚然。
五人中为首的是一名白发老者,他的眸子精光灿亮,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即便距离颇远,也能令人感到一丝丝不安。
“老朽公孙恨,楼上的两位朋友何不下来一见?”
他说话时并没有高声叫嚷,但那声音却四平八稳地传进了屋内;只在这屋内,单只说给他们听,话声并不宏亮,却更吓人。
这般内力修为,他们两人远远不及!
淼森、炽磊两人相觑一眼,当下往床上男子肩颈上使劲一敲,随即扛麻袋似的将他扛上了肩,飞身扑出窗外。
逃。
这时候还考虑什么?立刻就逃!
***
“凤舞九天!”
随著一声暴喝,淼森凌空而起,姿态飘逸似仙,手却似鹰爪翻飞,先推出两掌,随著掌风破空之声传出,身影已飞掠几丈高;但他并非往外逃,反而是直上劈石楼高处,仿佛他真能一路插翅飞上悬崖。
“雕虫小技。”
公孙恨随手一挥,将淼森威力惊人的掌风化解于无形;他身旁的四条人影同时以早地拔葱之势飞起,速度之快令人吃惊!没想到无药庄内竟也有此等高手。
然而淼森已无暇它顾,只见他双腿不住悬空踏点,身子越腾越高,眼看劈石楼足足七丈高的楼顶就在眼前;亏得他这一身惊世的好轻功,能腾空飞起已属不易,更何况他身上还扛著个人。他身后的炽磊动作同样迅捷,两人头也不回地直上岩壁。难道他们真想就这样飞上悬崖?
“你先走,我断后!”炽磊紧跟在他身后;那四道人影已追到近处,他双眉一蹙,转身严阵以待,谁知那四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飞身直扑淼森,其中一人沉声喝道:“留下少庄主!”
“想得美!凤舞九天──”淼森又一声呼啸,身影更快,眼看就要攀上劈石楼的绝崖之上──
“使轻功便使了,喳呼喳呼的嚷什么!”
突然,一柄乌木杖当头袭来,淼森大惊!后头的四人还没追上,第五个人手中的乌木杖却已经到了跟前。他猛地转身飞踏,双足点住崖石。上有乌木杖、下有四名追兵,他竟就这么倒挂在空中,单掌挥舞得虎虎生风,对付第五名敌人。
“嘿,宇文祥瑞教出来的好徒弟,看不出你倒有那么两下子,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给我下去!”
淼森、炽磊两人不由得大吃一惊!公孙恨身边的四个人在他之前出发,但那四个人还没追到,公孙恨却已经赶上来了,他们压根没见到他到底使出了什么样的身法,竟能如此迅速又悄无声息。这人的武功修为显然已臻化境。
公孙恨话声方落,乌木杖一沉,淼森的身影随即往下掉。那乌木杖来势太猛太快,他单掌无论如何是接不下的,若被击中,铁定横尸当场。“好你个公孙恨,你连孙儿的性命也不顾了?!”
炽磊大急,飞身扑过去顶住淼森下坠的身势,双掌往上一推:“上去!”
“我说下去。”乌木杖势如千钧,罩住淼森脑门。
“喂喂!到底上还是下?””淼森急了!此时此刻,他唯一得以自保的办法是将背上的公孙灿拿来当挡箭牌,无论公孙恨如何武功盖世,也不至于真的让孙儿当场毙命。但他不敢!公孙灿是公主唯一的希望了,武斗之际万一稍有闪失,那公主岂不是也要与他们陪葬?!就这么一犹豫,保命先机已失,鸟木杖近在眼前。“唉啊!吾命休矣──”
“我说上去!”呼地,炽磊猛地将他的身子往上挺,乌木杖以分毫之差掠过他的脑门,炽磊硬是代他吃下这一杖。
“炽磊……凤舞九天──”淼森高声呼啸,身影笔直往上窜!
“吵死了!”公孙恨一击未中,双眉一蹙,身影更快,黑袍虎虎生风地胀成一颗大球;他屈指成爪,正待一把抓住淼森脚踝,没料到自己的脚却被炽磊从下方一把揪住。
“找死!”
四名护卫此时已经追了上来,四人暴喝的同时亦发掌,眼看炽磊就要毙命当场,突然从绝崖顶上飞下四条人影,个个疾如风、快如电,两人抓住淼森往上一翻,霎时失去了踪影;另外两人避开公孙恨,其中一人突然浑身发亮,竟是在同时发出无数暗器;另一人以巧妙的身法绕到炽磊下方,人才刚拉住炽磊的衣领,倏地便往上弹升,速度之快教人咋舌。
“起!”随著两声娇叱,三条人影刷地从断崖下方往上飞窜,霎时失去了踪影。
“快追──”
“不必追了,除非你真能凌空百丈,否则是追不上的。”公孙恨负手仰望断崖,上头早已空无一人。他冷哼一声。“难怪那家伙老是喳喳呼呼的嚷著凤舞九天,原来早就埋下了伏兵。”
“庄主,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著他们把人带走?”护卫之一问道。
“他们有人在崖上待命,悬崖如此之高,谁会想得到有人在上头防守?他们的确是有备而来。”护卫之二如此说道。
“拉著绳子往下接应,这招倒是出人意料之外了。”护卫之三随口应著。
“罢了。反正灿儿也该出去历练历练。”更何况抓走灿儿的是东海之国的人,他们知道他的身分,就算发现他毫无医术,也不至于伤他性命。
公孙恨转身正待举步,突然发现四人护卫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奇怪。
“怎么?”
“呃……少庄主还好好的在庄内。”始终保持沉默的护卫之四终于开口。
“咦?!”公孙恨脸色陡然一变!
“他们抓走的是假的……”
“假的?!”
四人护卫中为首的央歌耙耙头皮嘟囔:“他们抓走的是无欢公子。”
“……”公孙恨蓦然转身咆哮:“那你们怎么不早说?!”
***
“怎么搞的?我叫了那么多次……你们该早……点来……”
“是……珠瑾没回来。她见你们去得久了,有些担心,于是下去打探。”
“珠瑾?”淼森气喘吁吁,脑海里思索著那名叫“珠瑾”的女孩的模样,隐约记得她是殷随墨最爱的弟子,轻功也最高。她去了哪里?为何没有回来?
可是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那女孩机灵巧变,纵使身陷敌营,应该不会有性命危险才是。甩甩头,放下背上的人,他先奔向炽磊。
被放在地上的男子原本应该被敲昏了才对,但他却若无其事地起了身,潇洒地拍拍衣衫,凝眸注视著眼前的景象。
崖上候著一队人马,八匹雪白骏马伫立在月轮之下,姿态昂然,凝伫间隐隐散发著王者之姿。
紫黑檀木打造的轻巧马车旁几名女子垂首而立;她们清一色穿著绿衣短裙,其中有艳丽少妇,也有妙龄少女,年龄都不大,身段轻灵,看起来都是长期练功的女子。
少女们情不自禁地偷偷望著他,敛眉垂眼,娇羞红晕飘上粉颊;她们不由自主地摸摸头发、整整衣衫,内心企盼著能得他一眼青睐。
他,转眄流精,光润玉颜,飘逸出尘,宛然似仙。
年长的少妇只得频频轻咳,示意她们切莫失礼,但即便是她们自己也忍不住要多望那男子两眼;他的模样多么俊雅,笑容多么和煦,然而那双眸……那双闪著星光的眸,凝眸之处,竟说不出究竟是圣洁还是妖魅?如此令人惊心动魄!
“怎么样?伤得要不要紧?”淼森探视炽磊的伤势,只见他面色如上,神态委靡,显然伤得不轻。
“没事……咳。”炽磊摇摇头,突然剧咳两下,呕出一口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