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简单得令人不可置信,却又好像找不出可以反驳的理由。
「信不信,你很快就可以自行决定了,再说,你刚刚不是说了,我若真要和你争,也不必到这关头才争了,你根本没有理由不信我,另外,关于莉子的事,也一并交给我处理,你只要专心爱你所爱就行了。」
雷骆皱眉,就算他可以暂且相信雷扬无意跟他争夺接班人大位,而在联合外力收购股权的行为上收手,却很难相信雷扬可以把莉子怀孕一事处理好,何况是在他已经向隆田雅子及父亲雷明远面前,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状况之下。
「你放心,我知道你很疼爱莉子,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雷扬勾唇,眸光闪过一抹嘲弄之意。「而且,我用我的人格保证,她可以安稳的待在隆田家,继续当她的大小姐。」
*
月光下,病床上的季芸筝睡得沈静,脸上有斑驳的泪痕。
窗外树影摇曳,房内,玻璃窗的镜面上映着雷骆高大落寞的身影,他静静地坐在床前握着季芸筝冰凉的手,满满的自责与歉疚像汹涌的浪,在暗夜里不断地朝他袭来。
医生说,她怀孕已经七周了,用时间算就会晓得她肚子里的孩子百分之百是他雷骆的,见鬼的他当时不知怎地鬼迷心窍,才会以为她说的怀孕是怀了她跟雷扬的孩子。
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提出解除婚约的?在他为了莉子肚子里的孩子在伤脑筋时,却无情又冷漠的把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摆在一边,还自以为重情重义才是当男人的表现?
呵,可笑又自负的大男人,连自己的女人跟小孩都不顾,还能称自己是个男人吗?
长指轻轻地抚上她苍白带泪的面颊,心是前所未有的揪疼,这个好强又骄傲的女人呵,如果不是他刚好听见她跟雷扬的对话,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带着他的孩子离开他,让他一辈子后悔莫及?甚至,带着他的孩子嫁给另一个男人?
光想,就让他的胸口苦涩窒闷不已,握着她柔荑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如果,他真要一辈子失去她,会痛吧?很痛吧?他却以为自己可以潇洒的面对,以为这世间再没有他所牵挂?他真是愚蠢得可以!
儿时那双小小的手曾经紧紧地抓住父亲的手不放,就是希望父亲可以留在他和母亲身边,希望父亲把他和母亲摆在第一位,当时,他是如何清楚的看见父亲眼底的冷漠与决绝呵,他是如此的引以为诫,却差一点就犯了跟父亲一样不可被饶恕的错……
雷骆咬牙,将额头轻放在他双手紧紧握着的柔荑上。
「你可以原谅我吗?」沙哑的嗓音在黑暗中低语,一股湿凉的水意滑下他英俊无比的脸庞。「对不起……我爱你,我是爱你的,真心真意的……就算一开始打算娶你不是因为爱,现在也不得不爱你了……我不想承认,是因为我害怕、恐惧……很可笑吧?我这样一个看似高高在上的男人,却害怕极了去爱一个人……」
季芸筝早在他用力握紧她手的那一秒就醒了,怔怔地听他说话,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震惊不已,更别提他说出口的那一字一句,像棒槌似的一棒一棒打进她心底。
梗着喉问的泪意,她紧咬住唇办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说,他爱她呵。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像他这样一个大男人会这么害怕爱上一个人。
心揪着,苦着,疼着,全都是为他。
「骆……」她轻唤着,看着眼前的男人身体一僵,像是弱点被敌人当场逮着时的狼狈与错愕——她知道,那是他下意识的防备反应。
心一软,决定佯装没听见他刚刚所说的任何话、也没发觉他在哭,小心的保留着属于这个男人的骄傲,也打算将他今夜为她流下的男儿泪,珍藏在心底一辈子。
她知道他爱她,就够了。
「你……醒了?」黑暗中,雷骆的嗓音依然沙哑,侧脸快速拭去泪,抬起头时,面对她的是温柔笑意。「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看见你在这吓了我一跳。」她故意道,眼眸扫向他手上的绷带,不自觉便皱起眉头。「你的手很痛吧?医生怎么说?有没有伤到神经?」
雷骆看着她,目光炯炯,像是在揣测什么,又像是想把她的心给看穿了,了解她心里在想什么,比较没有后顾之忧。
一张俊颜陡地凑近她的脸。「明明这么关心我,怎么舍得说要离开?」
「我……」她才要开口,他已倾身吻住她的唇。
细细的啄,慢慢的磨,像是在品尝盘古开天以来最甜的蜜,非得用尽一生的时间与气力去撷取似的……过了大约一个世纪那么久,才缓缓放开她。
「我知道你骄傲,以后,我会把你排在第一位,我生命中的第一位,这样可以吗?可以……不要再说出离开我这样的话来了吗?」似痛似苦似祈求,他的嗓音带着一抹压抑的情感。
这,恐怕是他在面对清醒的她时,可以说出口的最深情爱意了。
如果她拒绝,那她铁定是傻子。
方才隐忍的泪,终是淌下,肆意的在她白皙的脸上奔流……
「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她嘟起了小嘴,又哭又笑着。
修长的指温柔的替她拭去泪。「我不会,如果我没做到,那就让我雷骆被天打雷——」
一只小手赶紧捣住他的嘴,季芸筝气得用泪眼瞪他。「你做不到,我离开你就是了,犯不着诅咒你自己!」
因为,她是如此的爱他呵,就算真的有一天她不能再爱他了,她也希望他可以过得好。
「骆,就算真的有一天我要离开你,我也希望你好好的,帅帅的!」
这回,换雷骆用手堵住她的小嘴——
「这一天,永远不会来的,所以别说了,我一点都不想听……」
人,总是要在快要失去某项东西时才会感受到它的珍贵……
这样的经验,这样的心痛与恐惧,一次就已经足够。
第10章(1)
隆田家的大厅里,难得全部的人都在,包括尚未正式入门的季芸筝。
从一进门开始,雷骆就没有放开过季芸筝的手,还不时的对她微笑,像是这辈子都没这么快乐过的样子,像是要把二十年来少笑的,全部给它补回来。
雷扬就没这么幸运了,进门的时候是由管家搀扶着,脸色苍白不说,光从大门走到座位上那几步路就走得颠踬不已,两条好看的长腿像是废物似的,虚软无力到好几次差一点滑倒。
季芸筝见状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前几天还有力气保护她、跟雷骆打架的雷扬,会在几天之内变成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她忍不住关心的想要上前关切,却让雷骆用眼神制止。
「可是……」
「不会有事的,乖。」雷骆再一次拍拍她的手,温柔的对她一笑。
福山莉子将雷骆对季芸筝的笑容与温柔全看进眼底,她的心痛着,酸着,苦着,气闷的泪全给飙出来,再也忍不住,她嘤嘤的哭出了声——
「阿姨,姨丈,你们给我评评理啊,骆哥哥他自己说会负责的,可是现在却欢欢喜喜的拉着另外一个女人进门来,究竟要把我摆在何处?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我不如去死了算!」
季芸筝心一凝,手下意识的想缩回来,雷骆却不放手。来此之前,他已经答应过雷扬,这事由雷扬全权去处理,除非必要,他不会插手。
雷明远看了隆田雅子一眼,没说话,意思就表示这件事他不想管,由隆田雅子做主,这已经是多年来培养的默契。
隆田雅子遂将目光转向雷骆。「你怎么说?那天,你亲口答应我会照顾莉子和她肚子里的宝宝,我以为你已经决定好该怎么做了。」
雷骆还没来得及答上话,另一边的雷扬突然狂咳了起来,而且咳到像是肝胆都快吐出来了。
隆田雅子赶紧走上前去拍着他的背,唤人递水。「你怎么啦?这么不舒服就待在床上好好躺着,做什么要把大家都约到大厅来?」
「妈咪啊……」雷扬亲密的唤了她一声,紧跟着又咳起来。「我有事要说……」
隆田雅子心疼着,见儿子这般苦痛,泪都快掉下来。「好好好,你快说,你先说,大家都到了。」
「我娶莉子吧。」雷扬话一出口,全部的人都瞪着他。
莉子不哭了,吓傻了。
雷骆也意外的看着雷扬,怎么也没想到他所说的办法竟然是自己娶莉子?
隆田雅子更是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嘴巴张张合合,半晌说不出话来。
「莉子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我的,跟大哥一点关系也没有。」雷扬再一次吓死人不偿命地道。
闻言,隆田雅子气坏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说真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
「她肚子里根本没孩子,怎么会是你的?」隆田雅子激动的吼出声,根本受不了从她儿子口中说出这样荒谬的话来,说完,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说溜了嘴,讪讪的低下头去,脸色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