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厚着老脸打的是女儿的名号罢了。
「咳咳。」他轻咳数声,以期引起那对父女的注意。
「来人呀,快找大夫进府帮小姐看伤。」
「吩咐厨娘做碗猪脚面线,我要去去晦气。」葛氏父女开始演大戏。
「儿啊,还有哪里伤到没有?」
「我伤心。」
「伤心?」
「爹,我伤到右手了啊。」
「不妨事不妨事,待会东西做好了,让大叶小叶喂你。」父女不是当假的,女儿毋需说出口,他就明白是为何事。
「……」这对父女,真当他这逍遥王爷是隐形的吗?「岳父大人。」
「啊,闲卿啊,你也饿了吗?不妨事不妨事,来人去让厨娘加做一碗。」
堂堂王爷成亲后头次登门岳父家,只用一碗猪脚面线打发?会不会太委屈他了?
「爹,王爷都是吃鱼翅大宴的,岂能用一碗面线招待?」
听到妻子用那种绵里藏针的口吻说出这样别有深意的话,他要再不识相一点,只怕刚见起色的夫妻关系会再次回复到原点。
「我尚未吃过猪脚面线,多谢岳父好意让我尝鲜。」他赶紧陪笑脸。
「来人呀,快去告诉厨娘,一共煮三碗猪脚面线。」
「是,老爷。」下人领命而去。
「三碗?」他忍不住表示疑惑。
葛御史理直气壮的道:「才几日光景,你们小俩口就先后受伤,我还是提前去去晦气的好。」
叶闲卿的脸顿时为之一黑。这个老岳父还真是不给面子,竟然这样拐弯抹角地说他带衰。
「岳父——」他再次开口。
「还不快点催催厨娘,饿坏了老爷的乘龙快婿,你们担当得起吗?」
「……」算了,他还是安静的等吃面线吧,至少他有说「乘龙快婿」四个字,算是弥补他小小的心灵创伤了。
「小叶,跟我回房换件衣服。」这身装扮跟逍遥王一道回府,只怕明天之后京城的流言就会再起波澜。
「正好,我身上的衣服也要换一下,我们一起吧。」
她转头瞪他。
他无辜回视。
「这里没有你的衣物。」难不成他要换女装?
「真的没有我能穿的衣物吗?」他别有含意的问。
「真的!」
她女扮男装时的衣服是有,但他们纵使体型相差不多,个头仍是有些差距。
「是不是真的,得要亲眼看过才知道,一道去吧。」他不允许她拒绝。
瞪视无效,她甩袖就走。
他泰然自若地微笑跟上。
身后,是当朝御史大人笃定的笑脸。
他的乖囡一定会幸福的,逍遥王是只成精的狐狸又如何?他的乖囡在他面前根本就变成了猎手,狐狸再狡猾,还是要栽到猎手的手中的。
呵呵!
第7章(1)
见她将衣橱内最后一件衣物拎出抖开,叶闲卿忍不住伸出食指搓眉心,看起来这里确实是没有男装,那她身上的衣服从哪来的?
他不相信她就只有这一套男装,照他看来,她抛绣球时之所以黑纱遮面,为的就是不暴露真面目,也就说她以往一直是以男装扮相在外行走。
那么,绣阁之内并无半件男装就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密室!想起那日遭遇夜行客之事。他星目半阖,轻笑道:「夫妻本是一体,难道让娘子割爱一件衣物是如此强人所难之事吗?」
「你自己亲眼看到了,这里没有男装,并非我不肯割爱。」
「娘子啊……」他假意轻叹。
「如何?」
「有些秘密自己说出来比被人找出来要好很多,你不明白吗?」
「秘密?」
「对呀。」他笑,然后看着满床的衣物啧啧称奇,「哎呀,看不出娘子很喜欢织锦坊的衣服,为夫竟然从中找不到一件织锦坊以外的衣服呢。」
他在暗示什么吗?如今她越来越觉得他不单纯,绝不像世人眼中才貌双全、家底殷实的王爷这么简单。
「娘子怎么不说话呢?」
「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的你就一定会说吗?」说真的,她若事事顺他,就不好玩了。
「你说呢?」她不答反问,处处小心防备。
「本王只是不理解。」
「不理解?」
「你既然如此喜爱织锦坊的东西,为什么当日非要把嫁衣扔掉不可?」
葛飞花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不自在。那件嫁衣……她相信天底下没有哪个人在没日没夜赶了几天工后,陡然发现自己就是要穿这件衣服的人时还能有什么好心情的。
「娘子,为夫还在等你的答案呢。」
「生气的人你认为能保持理智的还有几个?」
真是好答案啊,叶闲卿微笑,「为了让那位神秘的老板赶工,为夫可是砸了重金。」
果然,她听到「重金」两字,俏脸顿时一变。
他脸上笑意更盛。真是个守财的小女人啊,想让她生气,只要出手阔绰一点,就绝对可以达成心愿。
简单!虽然简单却让他沉迷其中,不会厌倦,这样简单的游戏如果能玩一生,也会是很幸福的。
想像着眼前美丽的妻子几十年后依旧像头小老虎一样冲着他跳脚的画面,他就不由得笑弯了眉眼。
他的笑怎么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葛飞花困惑的眨眨眼,狐疑的眸子在丈夫的身上打转,试图找出蛛丝马迹帮自己解惑。
「咦?娘子,这是什么?」他眼睛一亮,伸手拿起妆台上的一只绣巾端详着。
她下意识地撇了撇嘴,没说话。
绣巾上那簇盛开的牡丹,就像花圃中阳光下盛开的花儿一般娇艳迷人,让他几乎以为是真花开在布上。
目光在床上的一件藕色长裙上略顿,嘴角轻勾,「娘子,你莫非跟『织锦坊』的老板关系匪浅?」
「是又如何?」
「那本王就得恭喜娘子了,京城贵胄几乎没有不青睐织锦坊的衣物的,尤其老板亲手所制之物更是千金难得。」
「嗯哼。」冷哼两声。
「娘子,你的意思是?」他一脸不解。
「你可以将绣巾直接拿过去跟那藕色裙对比一下。」她给他建议。
他一脸惊喜,「娘子之言,真是深得我心。」
这男人摆明了是在调侃她,明明就看出来了,明明就猜到了,明明就……
「啧啧啧,绣功几乎一模一样呢。」他回头冲着她笑。
她平静的道:「一个人绣的自然会一样。」
「哦~原来娘子不只华少一个身分呀。」他故做恍然大悟状。
「织锦坊的幕后老板就是华少。」她明确回答。
「那我可以请问你锦绣楼的另半个东家是谁吗?」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他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表情带了点深沉,将目光投向窗外绿意盎然的大树。「织锦坊,锦绣楼,你难道不觉得这两个名字很有深意吗?」
「我起的名字,很难听吗?」
「啊,不是,当然不会。」他转过头来,一脸笑意。
「古怪。」她忍不住咕哝一句。
「娘子。」
「嗯?」
「你应得很顺口嘛!」他希望能叫她一辈子。
「如果你是在唤别人的话,我以后会记得不吭声的。」她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真的没有男装?」
「你身上的衣服原本就很干净,况且王府离这里并不远。」言下之意,他大可回王府换。
「我有些困顿,借娘子的香闺休息片刻可以吗?」他还故意打了个呵欠。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那我去跟爹吃面线了。」
「好。吃饱之后,记得回来陪我睡喔。」
这句话让刚刚走至内室门口的葛飞花脚步一颠,差点被门槛绊倒,回头羞恼地瞪他一眼。他绝对是故意的!
回应她的是叶闲卿开怀的笑声。
*
看着在自己眼前,父亲手上那个不停左右晃动的信封,葛飞花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慢吞吞地放下筷子。「爹,这是什么?」
「信。」
「谁的信?」
「你的。」
「我的信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
「因为是送信人交到我手上的。」葛御史凉凉的道。
「嗯?」话中透露的意思很有深意。
「有个人要见你。」
「然后?」
「女儿啊,你要考虑清楚去或是不去。」他忍不住语重心长的说。
「去哪里?」
清朗的声音突然自饭厅门口传来,让葛氏父女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就见原本说要休息的逍遥王正摇着摺扇斜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们。
「爹,去哪里?」收回目光,她继续追问。
葛御史迟疑了下,目光在女儿跟女婿之间看了会儿,最终决定相信女儿,「他说有人忘记了六月西子湖畔之约。」
「我问信的内容。」她点明重点。
葛御史老脸一红,期期艾艾地道:「这个……乖囡,你怎么会这么问?」
「你一向懂得何时行使父亲的威严和权利。」她如此回答。
倚在门上看戏的叶闲卿忍不住眼露笑意。有时候只是单纯看葛家父女相处讲话,就是一种让人愉悦的享受。
「里面什么都没有。」葛父有些泄气地垮下双肩,有气无力地将信丢到桌上。
唯有葛飞花自始至终都显得镇定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