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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不给斩擎天有发问的余地,开阳在差走了丹心后,随即起身着装。

  当她自衣柜里取出上官如意早就为她备好的一套官服穿上,并梳起他人从未看过的官髻时,早已着好装站在一旁的斩擎天,蓦然明白了,一直都悬在他们心坎上不曾道出的别离日期,原来就是在这么个飘着薄薄雪花的清晨里。

  刻意别开了脸,不去看斩擎天探询的目光,开阳在打点自己整齐后即转身步出房内。在这两两无言的路上,有一度,开阳再次在有间客栈错纵复杂的巷弄里迷了路,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斩擎天,不语地改走在她的前头为她领路后,她这才能顺利地走到本馆大门。

  伸手打开本馆大门前,斩擎天忍不住止住了手边的动作旋过身子,定看着好似早就下定决心的她。

  「妳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没有。」开阳漾出了他难以理解的开朗笑靥,走上前一掌重拍着他的肩,而后爽快地推开门朝外头走去。

  早已被人潮挤得水泄不通的客栈大厅里,一张张宫中熟悉的面孔,在阳光下看来,显得格外模糊不清,开阳先是走上前对打扰了东翁的生意致歉,在东翁错愕的目光下,她再转首朝一早就待在客栈里的上官如意颔首致意,接着,无视于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斩擎天,她在官员的引领下,大步迈出客栈大门走向那顶候在雪地里的官轿。

  东翁走至斩擎天的身旁,对他连拦也不拦的举动感到满心不解。

  「盟主大人,你就让她走得这么潇洒?」他以为她往后还有机会出宫不成?

  斩擎天不语地站在原地,张大了双眼似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牢牢刻画在眼底般,一直目送着开阳逐渐远去的身影。当开阳在上轿之前,回首别有用意地看了他许久,又在下一刻毫不犹豫地上轿后,没有再目送着那顶官轿子离去的他,只是转过身,默然地走回了那一间仅仅只相隔一日,在没有了她之后,格外寂静冷清的天字五号房。

  开阳被请回宫的次日,在回栈的住户们的怂恿下,被迫赶走客栈众客出门只纳自家房客的东翁,在请来闭门不出的斩擎天后,即坐在客栈大厅里,详细地听着上官如意对他们这些局外人解释起开阳的身分。

  直至今日,他们这才知道,开阳的身分乃是皇帝御前侍棋大夫,无道王朝有史以来第一位破格晋等的女官,亦是当今皇帝除了又爱又惧的千里侯步青云外,眼下百官中最疼爱的一名官员,据说为了将她留在身边,打从她入宫以来,皇帝就从不曾让她出宫过。就在数月前,当她出宫奔丧不过百日,皇帝即已等不及地命人将她给迎回宫中,岂料她却在那时失去了踪影。

  而就在前几日,宫中传出了宫变的传闻,身为皇帝亲弟的豫王有心夺嫡,早已拉拢了泰半朝臣与皇亲,准备着手进行叛变夺下帝位。虽然这传闻尚未得到证实,可开阳却听说是这场密谋里百密一疏的唯一人证,也因此为免走漏风声,宫里宫外急欲对她灭口之人多不胜数,只是就在她已逃了那么久后,宫中亲帝派的保皇党与亲王派的两造人马,却在这时连手逼她入宫,全然无视于她的性命安危。

  听完了她的话后,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始终不发一语的斩擎天。

  「烦恼不是我的作风,若有问题,那我动手解决便是。」坐在客栈里,任由众人对他投以疑惑目光的斩擎天,不动如山地喝完手中的香茗。

  「说得好。」现实派的封浩很认真地问:「但该怎么做?」

  「将她抢回来?」武人派的左刚,所说的当然是最直接也不顾后果的办法。

  坏事做多的东翁一脸无所谓,「不然呢?」收效最是迅速,又能确保开阳的安全。

  「盟主大人所抢的对象,可是陛下最心爱的官。」封浩第一个投反对票。「再说陛下也知他与一号房的同居一个客栈,你要他拖累一号房的,或是牵连这间客栈?」谁能担保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不会因颜面而对他人做出什么事来?

  「这你就不明白了。」东翁朝他摇摇指,「话说,陛下是当皇帝的,一号房是当官的,而咱们的盟主大人呢?草野莽夫一个,不就只是个江湖的武林中人而已?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与当皇帝或是当官的何干来着?」

  「可是……」

  东翁鼓励地朝斩擎天点点头,「所以说,那个下定决心的,你就去抢吧,我想现今应当还没人敢与你这连任十六年的武林盟主作对才是,因为就算是要打,恐怕也得等到个天才出现才能打得过你。」

  「就这么简单?一号房的怎么办?」

  「一号房的若是咳个两声,无论是皇帝或是朝廷那方面,不就什么事都摆平了?」长久以来不都一直是这样?

  左刚举起一手,「可姓步的小人摆明了他这一回不掺和这事。」

  被召来客栈里开家庭会议,却始终被人干晾在一旁无视的上官如意,满心不是滋味地为自己倒了盏茶。

  「你们的话一昙全都只绕着那位姓步的侯爷,敢情我不是一号房的房客来着?」这些男人偏心呀?

  根据步青云的密报,老早就知她与开阳密谋的斩擎天,在人人都转过头去看她时,淡淡地问。

  「妳在暗地里动了什么手脚?」他就不信这对成天都在斗来斗去的夫妻,会在私底下什么事都没做。

  她笑得很无辜,「我只是共犯。」这么有趣的事她怎能不凑一脚?

  「开阳会有事吗?」

  「我保她不死。」开玩笑,打她头一日见着开阳起,她就一直卖力地在党派军政里头做牛做马,她怎可能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妳有几成把握?」斩擎天冷静地再问,很是希望这位邻居的手段能与另一名邻居一般高。

  「十成十。」上官如意得意地扬高了下颔,「纵使那位侯爷处处与我作对,不让我插手管上这事,但看在同是邻居的份上,我就算赔上身家与我爹的官位也照样力保开阳不死。」

  为了她自信十足的神情,斩擎天不禁要想能让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侯爷夫人如此为他人用心,大概也只有……

  「妳能得到什么好处?」这回她是想在捞财之外,也顺道捞官捞权?

  「太多了。」没有否认的她,心情甚好地轻啜了口茶汤。

  「……」众人无言地瞪着这名一年到头都在想着该怎么斗垮自家夫君的邻居。

  「哪,你都听到她说的吧?」东翁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总之,你就不需想太多,豁出去抢人回家就是。」

  「那开阳在朝中得罪之人呢?他们甘、心放过她?」斩擎天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那些什么身分都有的众多追兵主使人,依他来算,在里头有着皇亲、高官、军人等。

  上官如意轻耸香肩,「那事我会摆平的。」

  「我很穷。」斩擎天瞄了她一眼,很清楚这位侯爷夫人在打什么算盘。

  「放心,我贪图的不是你,而是你家远比千里侯还会生财的开阳姑娘。」上官如意才不敢指望他,她自袖里拿出封信交给他,「这是她要我转交给你的信,好好瞧仔细吧。」

  前世,你若为我拭泪;此生,我定竭力爱你。

  今生,你若为我埋冢;来世,我定千倍还你……

  ……你以为我会这么告诉你吗?不要做梦了。

  我是个豪赌的绪徒,因此我决定用我这辈子所有的孤单来下注,

  就押一局,此生最奢侈的幸福。

  若是我赢了,日后,你可千万别同我说,你想赖。

  克制不住的暖意,自心头缓缓漾了开来,低首看着开阳亲笔所写的字迹,斩擎天先前焦虑担心的心情,当下沉淀了下来。他默然将那封信收好,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向本馆大门。

  东翁一头雾水地叫住他,「你上哪去?大门在这边。」

  「我要回房。」

  「你不冲着一腔热血抢时问进宫救人?」左刚搔着发,搞不懂身为江湖中人总是说做就做的他,这一回怎会这么冷静。

  他深深一叹,「我得先去练功。」既然上官如意都保证开阳的性命无虞,那他也可慢慢来了。

  「你还有哈可练的?」当下数不清的白眼自四面八方朝他射去。

  「轻功。」听步小人说,那座皇宫,城墙与楼阁盖得都还挺高的。

  一想到盟主一族,世世代代皆戒除不了的畏高恐惧,不再留人的众人全都沉着任由他皱着眉烦恼地走进本馆里,许久之后,完全不看好这一点的东翁怀疑地问。

  「谁赌他爬得上去?」

  众人纷纷抚额沉思,而后,大厅里响起了整齐一致的叹息。

  第9章

  飘忽不定的流云,看上去,像是压在记忆箱底最角落处,一小撮许久未见的相思,扁扁地,被挟带在冬日难得的晴苍里,来得快,去得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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