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可能六、七点就各自进房间睡觉,所以当他们一起坐在客厅时,气氛有点尴尬。
“看电视?”他拿起遥控器。
“不要,好吵。”
“那你去躺一下?”
“我已经在急诊室躺了一天。”
“那你想做什么?”奚仲宇一副她很难伺候的表情,“去逛街血拼吗?”
“奚仲宇,不要这么恶毒!”她一脸不满。“一来我没有血拼的钱,二来我还在生病,没有那个体力。”
“拿本书给你看?”他又建议,忍耐建议她。
“我头还会痛,所以……”
“你不会是想要我说故事给你听吧?”奚仲宇一副他不干这种事的表情。
“谈谈……你律师这个职业好了。”反正是要打发无聊的时间,与其让他猛对她放箭,不如选个王题给他发挥。
“你有兴趣?”
“反正是要消磨时间。”她直言不讳,也想趁机了解他。
奚仲宇一脸轻嘲,但还是说了。“律师这个职业,其实就像是医生一样,在多数人的观念里,除非必要,否则谁需要律师?医生医治的是人类的疾病,而律师医治的是人类的纠纷,两者都关系到生命的保障与存在价值。”
“奚仲宇,你讲得真高深。”她觉得他有自吹自擂的嫌疑。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律师是吸血鬼、是恶棍。”翁慈珊不怕死的说:“很多人对律师没有好感。”
“律师也分好坏。”奚仲宇没有多辩解。“每个行业里都有好人、坏人。”
“那你是好律师吗?”
“我认为自己不坏。”
“哈,真像是大律师会说的。”她看着他。“你打的官司一定是胜诉居多吧?”
“百分之八十。”
“哇!那你收的费用一定很高。”电影里的王牌律师都是开名车、住豪宅,随便一个官司就可以收取百万或是千万的酬金,而且还不一定请得到。
“律师收费的标准其实是由“律师公会”订定的。”奚仲宇当是在跟她上课似的解释:“以诉讼案件而言,目前一般性的案件,通常为每一审级每一当事人五万元。”
“这么少?”
“对,但事实上又不是如此。”
“那是怎样?”翁慈珊好奇的追问。
“在台北市常有五万以上,上限则是没有底限,要视律师的知名度、事务所规模、路途远近、案件的困难度及诉讼标的金额而定。”奚仲宇侃侃而谈。“这样你大概可以了解了吧?”
“了解,意思是你收费很高。”她嘲弄道。
“没错!”
“那你帮不帮穷人打免费的官司?”她像是存心要奚落他的问。
“有法院提供义务性、不收费的律师,如果是穷人……”奚仲宇淡淡的说。
“反正请不起你。”她接话。“翁慈珊,这么说会令你比较快乐吗?”
“我在说事实啊!”她大声呛他。
“如果我的情操如此高尚,人格如此清廉,那今天我可能没有办法对你和小安伸出援手。”他不愠不火的表示。“你可能是要窝在二十坪大的小公寓里,然后二十四小时独力照顾小安。”
翁慈珊的嘴又被他堵上了。
“我只是拿我该拿的钱而己。”
“吸血鬼!”她低低一句。
“我听到了。”他好风度的回她。
“讲几个有关律师的笑话来听听啊!”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会说笑话的人,而且还是有关律师的,她有点不安好心。
但即使是奚仲宇,他也听过多个有关律师的笑话,要他说并不难。
“最常听的笑话是……”他看着她。“医生帮律师开刀,结果一打开律师的胸腔,发现里头少了心和肝这两种器官。”
“传神!”翁慈珊鼓掌,病好了大半,人也有精神多了。“没心没肝!”
“还有当你和一个凶手、一个强暴犯及一个律师困在同一间房子里,而你的枪里只剩下两颗子弹,你会怎么做?”他不以为忤的问。
“嗯……”她还在想。
“射击这个律师两次。”奚仲宇平静的说。
翁慈珊先是怔了下,然后她捧腹大笑起来,真的是太有趣了,她笑到连眼泪都要流出来。
“翁慈珊,没这么好笑吧?”
“有!”
“还有……”见她笑得如此开心,似乎是和他因误会交手以来的第一次,他的心又是一阵波澜。“有一天天堂和地狱的使者起了争执,相持不下的结果,天堂的使者说话了:“我们法庭上见。”地狱的使者闻言哈哈大笑,他说:“我们赢定了,因为能打赢官司的律师都在我们家。”
“好笑。”但翁慈珊的笑容不再那么灿烂,因为就奚仲宇这个律师来说,她觉得他没有这么坏。
“医生、国会议员、律师一起来到天堂的门口,当天使问着——”奚仲宇继续要说。
“不要。”她突然打断了他。“我不想听了。”
“很好笑。”
“不!我已经笑了很多。”她忽然有感而发的看着他。“不是当律师的都那么坏。”
“翁慈珊,这话由你口中说出来……”
“你不坏!”不是巴结、不是讨好,她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如果你是那种冷血,只在乎自己利益的律师,我和小安又怎么会被你收留,要留下我和小安定需要气度和一颗善良的心。”
奚仲宇习惯她和他对立,如今她替他说起话来,他浑身挺不自在的。
“你该去休息了。”他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不习惯人家称赞你?”
“不习惯你的称赞。”他老实说。
“奚仲宇,我对你真的这么糟?看来我该好好反省一下。”
“你的确应该!”他冷哼一句。
她又静静的看了他一会才起身。他曾告诫过她不准爱上他,她曾经以为那根本不可能,但如果再这么和他住下去……
天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第6章(1)
只要有空,不管是白天或是晚上,奚仲宇都会先折回家接翁慈珊,然后载她去郑太太家看小安。当他们发现小安在郑太太家有四、五个人可以陪伴,而且是白白胖胖、开开心心的,他们俩都放下那一颗悬着的心,小安比在自己家里更好。
自己家里?
当奚仲宇意识到这个字眼时,他的心跳有一下不是紊乱而且迟疑的。
他已把小安当成是家人?他的豪宅己够格称一个家?他的心已经被小安征服?
还是他内心已因为翁慈珊而沦陷?
在小安不在家的期间,翁慈珊真的是好好的休息,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遭逢人生变故,痛失姐姐,接下小安这重责大任以来,她第一次可以好好吃、好好睡。
几次想要好好感谢奚仲宇,只是话一到嘴边,她就说不下去,怕他骂她矫情、想要博取同情心。或许他只是嘴坏,没有那个意思,但但她就是在意,只能把感谢放心中。
听奚仲宇说他刚接下一个大案子,是有关于一个演艺圈大牌涉入性侵疑云的案件,所以他常常回来得晚。但只要她还醒着,他一定会和她闲聊一下。
这样的男人……翁慈珊发现自己动心了。
她知道奚仲宇绝对是个好男人,可是……带着小安的她高攀得上他吗?何况,她希望他俩一辈子都是他的包袱吗?
门铃声骤然响起,令她有些纳闷,因为奚仲宇一向是自己开门,他有带钥匙,不会劳烦她走一趟,毕竟他家不小。
当她打开门,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时,她是带着戒备的。
奚世平不知道弟弟家里什么利候多了个女孩。她看起来既不像是钟点佣人,也不像是弟弟的女人,她太年轻、太单纯,以他对弟弟的了解,这个女生不合仲宇的胃口。不过,她有种独特的气质和好像怎样都不妥协的坚定眼神,令人会想要再多看她一眼。
“你是谁?”
“你又是谁?”虽然对方西装笔挺,看起来像专业人士,但这年头披着羊皮的狼太多,而且诈骗事件层出不穷,她不能不防着。
“奚世平。”他报上姓名。
“你姓奚?那……”她的态度温和了些。
“我是仲宇的哥哥。请问你呢?”
“我……”翁慈珊还真是不知道要怎么介绍自己。“我是这里的房客。”
“房客?我不知道我弟弟还搞“出租”。
“情况有点……复杂。”三言两语解释不了。
“是复杂。”奚世平的眼神莫测高深。“我可以进去坐一下吗?”
“奚仲宇……不在。”
“但我是他哥哥!”
“你是他哥哥,可他现在不在家。”翁慈珊坚持着。“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招呼你,所以请你在奚仲宇在家时再来好吗?”
至少这个女孩很坦白。奚世平偏着头,带笑地看着她。“先告诉我你的名字。”他有些命令的口气说。
“翁慈珊。”这个她没什么不能讲的。
“你姓翁?”奚世平的心莫名的不太舒服起来。
“姓翁怎么?”
“没有怎样。”他挤出一个笑容。“只是我好像和姓翁的女生特别有缘,以前我认识一个姓翁的女孩,姓翁的毕竟不像姓林、姓陈、姓王、姓李的那么普遍,所以我觉得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