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震永点了点头。正当两人开心地谈论著关於织染的话题时,曲大缙领著吕昆阳、阮松青及南柏郁人苑来。
原来三人一来到曲府门外,见不著候在巷口的连震永,又见曲府的门扉大开,心思一转,便明白了。没有任何犹豫,三人马上登门造访。
吕昆阳一见连震永,忍不住打趣道:
“看来你已经望穿门扉了。”
连震永当然明白吕昆阳的暗喻,虽然他也挺佩服自己能闯过曲老爷子设下的第一关,但以曲老爷子的态度看来,後面可还困难重重呢。关於他与曲老爷子斗智的那段,连震永并不想在曲同心面前提起,於是便转移了这个话题。
“同心正在跟我解释曲府内人事物的名称,你们一定会感到兴趣。”连震永领头朝苑内的青石桌椅走去。
吕昆阳当然一听便明白了连震永的暗示,当下便压下了对连震永是如何人府的好奇,改而回道:
“是有什么特别的意境吗?”
跟随著吕昆阳身後,曲同心、阮松青及南柏郁也跟上前去,并纷纷在石椅上落坐。
“我再让同心向大家解说一遍,大家也可以猜猜看,的确是别有深意。”连震永笑著回答,然後便示意曲同心将府内各园圃、仆人衣著、还有名字的特别之处,再次跟众人解说。
五人同坐苑内,免不了又是一阵嘻笑怒骂,众人的心情均相当愉快;一直到黄昏时刻,大夥才各自回房休息。曲同心踏著轻快的脚步离去,开心地等待晚膳时刻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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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的气氛非常热络,除了曲老爷子及曲同心外,在坐的当然还有连震永、吕昆阳、阮松青及南柏郁。
曲老爷子客气和善地层现出待客的热情,众人也不客气地开始大啖桌上美食。
“同心啊,你到酒窖去取三亚酒来。这客至远方来,咱一定要好好招待。”曲老爷子看似开怀地对曲同心道。
曲老爷子话一出口,连震永便有了预感,这令他担心的第二关,看来即将登场了。
曲同心欣喜於阿爹对连震永等人的重视,尤其是对连震永似乎特别喜欢,这让曲同心开心不已;却也因为太开心了,所以当曲老爷子一提出要她至酒窖取酒的要求时,曲同心马上应允,并兴高采烈地离去,以致於没有去深思,明明还有在场伺候的婢仆,为何却偏要她去?
曲同心一离厅,晚膳的气氛马上由热转寒。曲老爷子变脸如翻书,原先热切的笑容,此时早变了样。但连震永等人并不意外,因为连震永早私下将他如何人曲府的过程告诉了吕昆阳等人,所以当曲老爷子於此时现出怒容时,连震永等人均不感惊讶。
连震永正等著曲老爷子出招;而吕昆阳等人,则像没事人般地继续吃著饭菜。此事并无他人置喙的余地,就如同之前,这是连震永自己的仗,他必须得自己去迎战。
只见曲老爷子紧盯著面前的烤鸭,那烤鸭已烤得外皮酥脆、油亮诱人,曲老爷子突然忿忿地一箸插上烤鸭,嘴里不满地道:
“徒具漂亮外皮。”意指无肉,暗批连震永只剩外表好看。
只见连震永摇了摇头,跟著夹起一片烤鸭。他先是将烤鸭取至鼻端前闻了闻,接著才道:
“另含真材实料。”这烤鸭可不是普通烤鸭,而是先以数十种香料腌渍,还要在表层涂上蜜汁,才能烤得出如此油亮的外表及诱人的馨香呢。
曲老爷子闷著一肚子气不好发作,引得额际青筋直跳,但二并未就此作罢,改而故意推开面前的饭碗。
“尚未人口,不知饭馊。”这是在暗示连震永可能人品极差,二是曲同心还没嫁给他,不清楚罢了。
不同於曲老爷子的举动,连震永反而端起面前的饭碗,狠狠扒了口饭人嘴後道:
“切莫拒尝,才晓米优。”连震永边说边摇了摇手上的筷子,提醒曲老爷子千万不要先人为主地反对,他保证曲同心嫁给他后,便会知晓他的好处啦!
连震永实在太佩服自己啦!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文采也不三呢,就连低头吃饭的吕昆阳三人,也忍不住嘴角含笑。这得意之余,连震永决定点点曲老爷子。
“墙底女儿酒,早晚要拆封。”他是在提醒曲老爷子,别忘了曲同心迟早要嫁人他连家的这个事实。
没想到曲老爷子一听,胡子一吹,哼了出声道:“此坛不拆封,留作陈酒酿。”
这可不行。连震永赶紧接道:“留待旁人挖墙脚,不如当初窿佳婿。”
好个伶牙俐齿的毛头!
“佳婿无,贼人有毛。”曲老爷子眼皮直抽,差点拍桌而起。
对曲老爷子的固执,连震永摇了摇头後道:“莫待佳婿成贼人,空留酒瓮无酒尝。”
这老头怎么还如此冥顽不灵?这墙脚早晚也是要被他挖的,不如早点接受的好,不是?
连震永的一番话,听得吕昆阳等人差点喷饭,却让曲老爷子气得差点吐血。
连震永看了曲老爷子真的要恼羞成怒了,只好缓下口气道:
“有诚缔结约盟。”他是真的还满开心能娶曲同心的,至少,三同心并下令他讨厌。
连震永的话并没有安抚到曲老爷子,只见曲老爷子“哼”地一言道:
“不孝独留孤老。”
原来,这才是曲老爷子频频阻挠的真正原因。连震永这下也同情起曲老爷子来了。想想,曲老爷子的妻子走了,而捧在手心里疼的宝贝女儿又老想著要出嫁;若真的让曲同心嫁了,那曲老爷子可真要成为孤单老人一个了。尤其这建州到苏州,又不是走个几条街便能到得了的,这让连震永也苦恼了起来。
连震永怜悯的眼神,让曲老爷子明白了自己在不经意间所透露出的讯息。他先是恼怒地拿桌上的饭菜出气,在将一条上好的白鲳戳得满身洞之後,曲老爷子才泄了气般地垂下双肩,突然,曲老爷子意外地缓缓开口道:
“养女十八身旁伴,拱手让人徒心酸。”这酸,岂是旁人尝得出来的!
这个时候,连震永也无法开口强求了;他不禁犹豫了起来:若要他放弃娶曲同心,他是否做得到?连震永坦白承认,现在的他,的确是做不到。那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拖著吗?这可也不行啊!突然之间,连府满园子小鬼到处乱窜的影像闪人了他的脑海。连震永展笑乐道:
“弄孙三五膝上坐,得陇望蜀乐开怀。”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连震永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般地击人曲老爷子的心,只见曲老爷子原本消极的面容陡现光亮,这让连震永也跟著开心了起来。看来,第二关他也赢了,而且,顺利的话,应该不会再有第三关、第四关出现了吧?
只不过,连震永开心得太早,谁知曲老爷子眨眼间又不甘了起来。
“此去一别三五年,人生得几年?”曲老爷子马上回复了一开始的冷脸,看来连震永还有得受折磨了。
就在此时,曲同心取了酒进来,众人赶忙说笑谈话,低迷的气氛转瞬便热络了起来。这冷热的转换,曲同心根本没有注意到,因为她实在是太开心了,以致於忽略了曲老爷子笑脸下的悲苦,也看不出连震永眼底的挫败。
第七章
今日天清气爽,曲同心打算与连震永来个愉快的出游。
一大清早,曲同心便打扮妥当地步出缉云舫;一踏上连结绢云舫的曲桥,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连震永、吕昆阳、阮松青及南柏郁。
曲同心真美!连震永惊叹。
曲同心穿著粉色浮染短襦夏衫,下著桃红洒金花裙,头上绑成数条小辫,由额际直编至脑後,再柬成反绾髻,配上桃红丝带,饰以蝠形粉珠鎏金钗,整个人看来肤光如雪、颜若朝华;而系於腰上的五彩系带,吊挂著粉珠玉环,行走之间,玉石碰撞的清脆声响,增添了动人的美感;此时,湖上一阵清风拂来,吹得三同心衣衫裙带翻飞,更显得蛮腰纤纤、娇媚可人。
曲同心满心雀跃地快步向前,来到了众人跟前。
“今日我们去染坊走走可好?”曲同心笑靥——花,让连震永差点迷失在她的笑容里。
“你家染坊在哪里?”个问题其实放在他心里很久了。
“城郊铜牛山下。”曲同心说著,便拉起连震永往马厩而去,其他三人不用多说,自是跟著去了。
五人四骑一同出了府,曲同心一样被揽在连震永身前与他共骑,不同的地方在於,众人的鞍袋里装的不是行李,而是灶房特别为大夥准备的膳食。五人心情愉悦,出了城後,缓步而行,此时,连震永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我见你爹整日舞文弄墨地,难道他不需要管理染坊的事务吗?”连震永觉得,曲老爷子似乎太闲了一点,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担心孤独终老的问题了,“我爹不管染坊的事的。”曲同心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