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的遗诏。”龙震扬低声答。
“遗诏?”紫虞震惊万分。
寻常的画里,怎么会有先皇的遗诏?
“真正的扑萤仕女图,在安史之乱年间就已流失,这幅画,其实是赝作。”龙震扬继续道:“会昌六年,先皇在赴三清观途中,预感自己不久于人世,便将遗诏藏入此赝品内,命贴身太监小心保管。不料,他驾崩后,此画却遗失了。”
“先皇……不是死在宫里?”很显然,这件骇人听闻之事,风显博也是第一次听闻。
“先皇武宗信道,每日必服炼丹。会昌六年,他身体越加不适,朝中大臣都指责是炼丹所害。为避争执,先皇才会视赴三清觐,希望健康转好之后再回宫,谁料竟一去不复返。”
“怪不得传闻先皇去世之前,连李德裕都不肯见,原来他不在宫中。”风显博恍然大悟。
“岳父,遗诏上写的字,你刚才可看清了?”龙震扬忽然问。
“看清了。”风显博怔怔地答。
“那我可就不能放你走了。”突如其来的话语仿佛凌空闪电,震得风氏父女一脸错愕。
“你说什么?”风显博诧异道。
“岳父,您是精明之人,怎么会不明白?那遗诏上写的可是当今圣上的名讳?”龙震挑眉。
“不是,”刹那间,风显博明白了,“那又怎样?难道皇上会派人杀我灭口?”
“皇上是先皇武宗的叔叔,按辈份,还更高些。即使这上面没写他的名讳,他即位,也是天经地义之事。”龙震扬淡笑,“不过,这遗诏若流传到民间就不好了,惹人非议,毕竟有损皇上威名。”
“我又不会说出去!”风显博急道。
“那可不一定,”龙震扬利眸盯着他,“人的承诺是最不可靠的。”
“可这关你什么事?”风显博气急败坏的怒道。
“因为,”他缓缓地道出实情,“我是当今皇上的亲信。”
什么?紫虞瞪大眼睛,风显博也是一愣。
“我虽然辞了官,可一直在替皇上效力。”龙震扬补充道。
“我懂了,”风显博大悟,“你早就知道这画卷里藏着的秘密!”
“否则也不会娶你的女儿。”龙震扬邪笑。
“你……”他颤抖的手指着自己千挑万选的女婿,心中悔恨不已。
“此事我得禀告皇上,由他定夺。”冷酷的声音响起,“岳父大人,只能委屈你在我这府里住几日了。”
“没想到你竟是人面兽心的家伙!”风显博骂道:“是我瞎了眼了!”
“来人,”龙震扬不容分说,往门外一招手,“送风老爷到地牢去!”
“等等。”紫虞连忙护在父亲面前。
“你想说什么?”冷凝的眸子终于看向她,之前,他一直当她是隐形人。
“求求你,”她只盼他能看在夫妻情份上,哪怕只是一点怜惜,“放过我爹吧,中秋就要到了,不能把一个老人家关在地牢里。”
“那好,”他淡淡地道:“中秋之日,我让你去陪他。”
这是人话吗?这便是他给她最大的恩典?
紫虞难以置信,想做些什么却感到深深的无力,她只能在绝望中,眼睁睁看着龙府侍卫把父亲带走。
第6章(1)
天空有道闪电拂掠而过,似有暴雨将至。
在夜风中,她似一个幽灵般穿过花园,来到他的书房前。
他是商人,也是读书人,别的商贾之家没有书房,偏他例外,却也没有输过任何一笔生意。
呵,当然了,前有皇上撑腰,后有老父帮忙,难怪龙震扬能在短短三年之内就富甲一方,名扬天下。
她没有敲门,只轻轻一推便推开书房门。
龙震扬坐在灯下,似在看书,又似在思考着什么,忽然见到她站在门口,只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像风中的鬼魅般,不由得一怔。
“天凉了,多穿点,”他随即垂眸,听似关切的话语,却掩不住其中的冰冷,“难道我们龙府已经穷到做不起秋衣的地步了?”
“震扬,”她不是来吵架的,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放过我爹吧。”
“已经说了多少次,这得让皇上定夺。”他继续低头看书,当她不存在。
“你不告诉皇上,皇上不会知道的。”
“我是皇上的亲信,发誓此生为报天恩,宁可赴汤蹈火,又怎么可能对皇上隐瞒实情?”
“你……真的要这么铁面无情?”紫虞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并非我无情,而是你父亲倒楣。”他依旧冷冷地答,不看她一眼。
“你不相信我父亲……”
“风显博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信的人!”他终于抬眸,淡淡看她一眼,“说好了会把那幅画当作嫁妆,却临时反悔。”
原来他娶她,真的只是为了那幅画。
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狗腿,为了依附皇权,讨皇帝的欢心,连自己的婚姻都可以出卖!
“我也看了那画,”紫虞哽咽道:“你是不是也要把我关起来?”
“你只看了画,没看到遗诏上面的文字。”
“那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你不知道先皇要立谁为嗣!”龙震扬粗嗄道:“只要知道了那人的名字,就有可能煽动那人对朝廷不利!所以,就算是我,若不是奉命取回遗诏,不得不看上一眼,否则,我也得由皇上发落。”
紫虞咬咬唇。
朝廷大事,果然不是她一个小女子可以懂的,但她此刻只想救出爹爹,无论用什么手段。
“皇上会判我爹爹死罪吗?”她忐忑难安。
“倒也不一定,或许看在夫妻情份上,我会替你爹求情。”龙震扬忽然邪笑。
“真的?”她惊喜。
“我是商人,商人办事,一益还一利。”他搁下书本,捉摸不定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夫人,你该怎么回报我?”
“你要什么回报?”紫虞一脸迷惑,但只要能救父亲,她在所不惜。
“过来,”他拍拍自己的腿,“坐这儿。”
紫虞瞪大双眸,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什么意思?
“你该不会不明白吧?”龙震扬微愠,“男人对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他会想干什么?”
紫虞怔怔地走到他身边,正在犹豫不决,他手一伸,她只觉得膝下一软,便瘫倒在他的怀里。
“吻我。”他抚摸着她的发际,轻声道,心底有股莫名情愫在骚动。
什么?他说什么?
紫虞只觉得自己像是失聪了一般。明明他对她不感兴趣,一直嫌弃她瘦弱的身子,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他在戏弄她吗?
“你该不会忘了吧?”他见她毫无反应,顿时怒道:“我那天是怎么吻你的?”说着,狂暴的吻便覆盖下来,让她瞬间窒息。
他炽热的舌钻进她的喉中,拚命往里探,整个人也仿佛要燃烧起来,冲撞进她的身体……
他觉得这些日子,自己尽在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为什么明明不中意她的单薄瘦弱,却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炎热的下午,在阴凉的墙上,那场疯狂的鱼水之欢……
总觉得有一股力量控制着他,让他难以自持的想要更接近她,更贴近她。
忽然,他将桌案上的一切扫到地上,打横把她抱起来,搁在上头,自己深深地压上去……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能再骗自己,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喜欢上她。
喜欢这个病西施什么?她的清澈如水?她的委曲求全?她的飞蛾扑火?她稀奇古怪的想法?还是她那种淡淡的,如空谷幽兰一般的感觉?
他不知道。
只知道他那日要了她以后,就疯狂地思念她,却因为心中对她余怒末消,不愿意放下自尊与架子,向她低头。
所以他娶了桃颖,把库房的钥匙交给桃颖,带着桃颖出去游玩赏灯……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气她。
可是,每次看到她伤心的眼神,他也感到难过,仿佛一把双刀的剑,刺向了她,同时也伤了自己。
“不!不要──”紫虞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推打着他。
她不能,这个时候,她要护住腹中的脆弱生命。
“你不想救你爹了?”他发现了她的抗拒,怒火再次窜起。
“求求你,不要现在……”她的身子在发抖。
“必须现在!”
他像一头猛兽,伸手一把将她的衣衫撕裂,他完全听不进任何言语,不想听到她的拒绝,嘴唇再度霸道地封锁了她的口,想要她也同他一起燃烧。
“不──”紫虞在挣扎中猛然撞到桌上残留的砚台,忽然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喂!喂!”龙震扬看到她突然一动也不动,叫道:“别装死!”
然而她没有回答。
一阵担忧神色爬上他的面庞,双臂抱起她,轻轻摇晃,她却像被剥去了骨头一般,身子软绵绵的,完全没了知觉。
“来人!来人啊!”龙震扬连忙解开自己的外衣裹住她,放声大叫。
巨大的恐惧霎时抓住了他的心,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侍卫们闻声而入,一阵忙乱之后,将紫虞抬到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