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爷送些衣服来,老爷说,您要在少夫人这儿住一阵子。”旺才笑,“爷,是否有转机了?”
离所谓的转机还差得远呢。
或许,就算他倾尽所有,也换不来她的原谅。不过,他会等,哪怕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
“还有……”等那家丁离开,旺才神秘地递上一封信,“您派到京城去的侍卫,送回了这个。”
龙震扬一怔,将信打开。
京城来的东西,从前他是日盼夜盼,迫不及待,可现在,却完全提不起劲来。
他甚至忘了,自己曾派出侍卫前往京城。
蹙眉看完那书信,他怔住了。
“爷,出了什么事了?”旺才问。
皇上叫他去京城?
没错,遗诏事关重大,皇上不放心假任何人之手,要他亲自护送前往京城,是最正确的决定,可现在,他怎么能离开?
他刚刚从她那里乞求来一个机会,好不容易可以接近她、照顾他们的孩子,他怎能就这样走了。
“爷,到底怎么了?”旺才瞧见他面有难色。
“有些生意,得到京城处理。”他敷衍地回答。
“那就快去吧!”
“可我……”他难以启齿。
“舍不得少夫人?”旺才微笑,“爷,生意要紧,少夫人住在这儿,又跑不了!您去个十天半月,有什么关系?”
十天半月?现在就算离开她一刻,他也不敢。
昨晚那本名册,虽说是为了嘲讽他才拿出来的,可万一她真的另择夫婿……他简直不敢想象。
“我不去了。”他听见自己说:“等会我写封信,你叫人送到京城去。”
天啊,真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声音。
从前皇上不让他进京,他还巴不得月月去,可现在他居然敢抗旨?
他真的变了,从一个无情无欲的皇帝亲信,变成一个自私多情的平凡男子。
“爷,京城的事,真的不要紧吗?”旺才一脸担心的表情。
“再重要,也不及这里重要。”
遗诏在他这儿很安全,送不送往京城,并没有那么急迫。
为了皇上,他已经牺牲了很多,所谓忠君之事,他自认已经做得够多了。
若皇上怪罪下来,他也认了。
他只希望,紫虞能早日被他感动,两人再做夫妻。
*
深夜,苏桃颖站在隐密的巷弄中。
她迷惑地望着大街上那扇朱门,不知为何自己会站在这里。
“这不是风府吗?”回头,她对身后的人道。
“对。”灰衣男子淡笑。
“带我到这儿来做什么?”她不解的问。
“你不是要替丞相效忠吗?”
“可为何要来这儿?”
“因为,龙震扬此刻在这儿。”
“什么?”他跟那个女人和好了?不可能啊!那女人不可能跟杀父仇人重修旧好的。
“嫉妒了?”灰衣男子挑眉。
她沉默不语。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仍破坏不了他们的感情?
“放心,他们逍遥不了几天的。我有一条妙计,可以帮你除去心头大患,又可以帮助丞相。”
“真的?”苏桃颖惊喜。
“只是……需要你做些牺牲。”
“不论要我做什么,都行!”她忙道。
“这是你说的,不后悔?”
“绝不后悔!”苏桃颖信誓旦旦,“说吧,要我做什么?”
灰衣男子悠悠一笑,“现在想见他们吗?”
“不想!”她恨恨地回答。
“放心,你不会见到的,”灰色的衣袖之间,忽然多了一件寒光闪闪的东西,“永远也不会了!”
说着,没等苏桃颖反应过来,那寒光便刺入了她心脏。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怔怔看着胸口的刀。
“你……”她指着面前的人,已经无法言语。
“这么吃惊做什么?不是说,无论什么你都愿意做吗!”
灰衣男子将手中的刀子猛然一抽,鲜血溅了一地,苏桃颖的身子随即往前倾,扑倒在地。
“这就是你能为丞相做的事。”他踢了踢她的尸体,冷冷地道:“不过,我没骗你,这也是可以帮你除去心头大患的最好方法。”
第9章(1)
窗外的菊花开了吗?
往年的这个时候,她总是心旷神怡,可现在,就算花儿开得再好,她也无心去欣赏了。
刚开始,她以为是多雨的原因。
可现在,雨停了,秋高气爽的日子总算来了,她还是一样郁闷。
推开窗子,看见龙震扬站在日光下。
院中铺着一排笸篮,其中盛着新鲜白菊,打算晒干后制成菊茶。
她存心戏弄他,要他每隔一刻钟便将笸篮抖一抖,说这样能让菊花干透,他居然也信了,还照办。
或许他知道这是她整人的小把戏,然而不论她如何戏弄他,他都照单全收。
如此委曲求全,只为博得她稍微的和颜悦色……就算是当今公主也没她这样受宠吧。
如果一切能回到半年前,该有多好?
那时他俩初相遇,她完全不知道他的阴谋,完全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虽然傻乎乎的,但心是纯净而快乐的,整天憧憬着幸福到来。
现在,一切都晚了。
只能盼来生。来生,她一定要跟他做一对平凡的男女,没有这一切的恩怨纠葛,只是单纯的相爱。
“小姐!”瑞儿忽然慌慌张张从前院跑过来,大叫一声。
“小声点。”紫虞掀开帘子,低声嘱咐。
她可以感到龙震扬关切地目光投射过来,正注意聆听她们主仆的对话。
“夏知府来了。”
“知府大人?”紫虞一怔。
没理由啊,爹爹去世的时候,夏知府已经亲往祭悼,不再欠她家什么人情,此时平白无故地跑来做什么?
“在前厅吗?”她问。
瑞儿摇头。“不,知府大人率着一队官差,一进门就四处搜查,这会儿正往我们院里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紫虞感到事情大大不妙,却又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披上外衣,便瞧见夏知府领着人,来势汹汹的跨入院内。
“拜见大人,”紫虞上前微微屈膝,“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世侄女,不必多礼,”夏知府尴尬地笑,“是我鲁莽了,早该通知你一声,只因为事态紧急,便匆匆赶来。”
“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遗诏的事情曝光了?
紫虞不由得望了龙震扬一眼,他也正巧凝视着她。
“敢问世侄女,你可认识一个名叫苏桃颖的舞姬?”
“认识,”紫虞诧异地点头,“她是我前夫的妾室。”
她的余光,看到龙震扬微微一怔。
“方才我已经到龙府去过了,打算拜访虎爷,可他不在。”
“原来知府大人在找他?”
“不,找他,也找你。”夏知府的回答甚是奇怪。
“大人,”龙震扬摘掉头上的斗笠,朗声道:“我在这儿。”
“啊!”夏知府瞪大双眸,“虎爷,您怎么……”
呵,换了是她,眼珠子也会蹦出来。明明写了休书,说好再不相干的两个人,又凑在一起,难怪夏知府会吓一跳。
“大人,到底所为何事?”龙震扬镇定地问。
“哦,是这样,虎爷可知苏桃颖的下落?”
“那女子已经被我逐出府去。怎么,大人为何忽然问起她?”
“虎爷有所不知,今日有人来衙门报案,说苏桃颖被杀了!”
什么?紫虞身子一震,幸好瑞儿一把扶住她。
龙震扬凝眸,虽然意外,却又似乎早已料到。“报案的是什么人?”
“这个不便明说,总之,有人亲眼看到苏桃颖被杀,而且……”夏知府难以启齿,“尸体就藏在这风府里。”
“胡说!”紫虞还未开口,瑞儿便急道。
“大人,可有证据?”龙震扬沉声询问。
这瞬间,他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仪,一句话,便问得夏知府瑟瑟发抖。
“虎爷息怒,”夏知府讨好地笑,“这不是在查吗?倘若是诬赖,我回去一定将那报案之人乱杖打死。”
“既然有人报案,大人尽可查证。”虽对苏桃颖被杀一事感到震惊,但紫虞相信自己府中的人是清白的,“我府中,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只需派人搜一搜,便可知晓。”
“是,我已经派人在搜了,世侄女不介意吧?”
“大人请进屋喝茶,边坐边等吧。”
她话音未落,忽然一名官差跑进来,高声道:“报大人,东墙之下发现了可疑之物。”
紫虞不由得抬头,正巧与龙震扬四目相对。
“世侄女,可否随我去看看?”夏知府提问。
点点头,配合地随官差一同前往。她知道,龙震扬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不一会儿,一行人来到东墙下。
只见白菊丛中,一群苍蝇正密密麻麻地萦绕不散,发出嗡嗡声响,阵阵恶臭扑鼻而来。
“快挖开!”夏知府下令。
官差一阵掘土,只见一具尸体躺在艳丽的菊花丛中,反而更显沭目惊心。
“两位请看看,这位是否是苏桃颖?”
紫虞移步上前,只看了一眼,喉中便一阵恶心。
对,是她,开始腐烂的五官依稀可辨,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此刻仰望着天空,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