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虞抬头看着身边的男子,神秘一笑。“到了就知道。”
龙震扬有些诧异,却也不再多问。
他听了宣宗的话,奉了圣旨,要好好对待妻子。虽然与她之间仍旧像陌生人,但他觉得自己可以很疼她,像宠爱孩子那样,却绝不是男女之情。
她的身子瘦小单薄,本应完全提不起他的兴趣,但不知为何,昨夜拥抱她的时候却不讨厌,反而有种异常的感觉在他心中七上八下。
“到了!”车子在一间茶楼前停稳,紫虞高兴地道。
“急着拉我出来,就是为了喝茶?”龙震扬的嘴角微微上扬。
“绝非喝茶那么简单!”她调皮地向他眨个眼。
两人步下车,一同拾阶步上茶楼。
忽然,龙震扬停下步子,怀疑自己看错了。
然而他知道,没有错,那个背影,从他出生起就熟悉的背影,他不会认错。
“我们换个地方吧。”他绷着脸。
“怎么了?我还约了人前来呢。”紫虞笑道。
正说话间,那道背影缓缓转过身,龙震扬看清了那人的脸。
一张与他极为酷似的脸,却明显大了二十多岁,饱经风霜,花白的头发……那是他这辈子最恨的人!
“震扬──”龙曲看到许久不见的儿子,不禁有些激动,声音微颤。
“我们走!”龙震扬握住妻子的手,欲强行带她离开。
紫虞却将手一缩,朝龙曲走过去,盈盈一拜,“儿媳见过公公!”
什么?她知道?
刹那间,龙震扬什么都懂了。原来,她故意带他到这儿喝茶,就是为了见这个人。
他侧眸,瞪着紫虞。
她怎么可以自作主张?亏了他打算从此以后要好好对待她,就算不似妻子,也像妹妹,可她……太令人失望了。
“震扬,既然来了,就坐下喝杯茶吧。”龙曲颤巍巍的手亲自沏了茶,递到儿子面前。
龙震扬一语不发,忽然手一扬,将那茶水彻底打翻。
“喝你泡的茶?”他冷笑,“不如毒死我算了!”
“震扬……”紫虞惊愕,“你怎么这样跟公公说话?”
“我怎么说话不要你管!”怒火烧了他的理智,“贱人!”
说完,他转身就走,步出茶楼很快消失不见踪影,完全不理会一脸惊呆的紫虞。
“媳妇,”龙曲尴尬地笑,“委屈你了,别怪我那粗鲁的儿子。”
“公公,别这样说。”紫虞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
贱人?他居然这样叫她,为什么?就因为她带他来见他父亲?
他和公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让他如此愤怒?
她不懂,真的不懂……
“是媳妇唐突了,”她努力恢复镇定,“早知如此,就该先跟震扬商量过,以免让公公难堪。”
“跟他商量也没什么用,他打小就恨我。”龙曲脸上流露黯淡神色,“媳妇,那日你们成亲,我没能去……并不是我这个当公公的不懂礼数,只因为我不想惹震扬不痛快。”
什么?当日公公没有到场吗?紫虞大惊。
蒙着红盖头的她,对当日的状况一无所知,那时的她只知道龙家父子不住在一起,可没想到公公居然连那么重要的日子也没出席,他们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吗?
第4章(2)
“恕媳妇多嘴,这是为什么?”她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一切都是因为震扬的母亲……”
那个美若天仙却红颜薄命的女子?
“当年,他母亲身体不好,大夫说不宜生产,否则性命不保。可是他母亲却坚持生下他,却有难产中死去。”
短短几句话,概括了惊心动魄的往事,听者愕然,说话的人却异常平静,大概所有的眼泪都在过往的岁月中流尽了。
“震扬年少时,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此事,正好那时我纳了一房妾……”龙曲微赧,“震扬便觉得我不顾他母亲的性命,由着他母亲送死……天地良心,我那时如果知情,也不会让悲剧发生啊!”
头发花白的老人摇头哀叹,让人看了甚觉可怜。
“不能同他解释一下吗?”
“解释再多也没有用,这孩子是他奶娘带大的,自幼跟我不亲,而他奶娘与他母亲为主婢关系,感情甚好。大概是他奶娘对他说了些什么,让他越发误会。”
紫虞静静听着这段陈年旧事,本来与她无关,此刻却牵动她的心弦。
“这孩子自那以后,就处处与我作对。”龙曲娓娓道来,“我让他经商,他偏去考仕途,而等我一心支持他考状元,他却放弃官位,回乡经商……总之,我叫他往东他偏往西,即使刻意讨好他也行不通。”
老人忽然擦擦眼角,似在抹泪。
“他回乡后,自立门户,从不与我往来,生意上却处处与我竞争,我一心让着他,不想父子再伤和气,可他始终不肯原谅我。”
龙震扬能在短短几年之内财势雄霸一方,除了他本身头脑机灵之外,老父暗地里的相让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吧?
只可惜,他并不知情。
“媳妇,有一件事得跟你说一声。”龙曲几经犹豫,终于说道。
“公公请说。”紫虞诧异。
“你家可是藏着一幅扑萤仕女图?”
“对啊。”还当了嫁妆呢。
“当初我在你家看到,甚感兴趣,一心想买下。震扬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此事,也要以高价购买。你爹不想得罪我,于是决定谁也不卖,谁知……”
“公公,您是说……”紫虞难以置信,“震扬娶我,是为了那幅画?”
“当然,媳妇你论外貌家势,也是他渴慕的良偶。”龙曲连忙解释,“不过,我担心那孩子是因为与我赌气才匆忙决定婚事,会待你不好……”
不,她不信!
婚姻大事岂会是为了一幅画?就算那画再价值连城,也不能为此葬送一生啊!
何况据她观察,龙震扬绝非喜欢舞文弄墨之人,他懂画是一回事,把画当成挚爱珍宝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信,他会为了自己并不热中的东西而招来麻烦。
“多谢公公善意提醒,”紫虞强颜欢笑,“但我相信震扬所说,他娶我,只因为我命可旺夫。”
“旺夫?”龙曲终于露出轻松笑容,“如此甚好!我也希望你们夫妻二人感情融洽,让我这辈子再无牵挂。”
紫虞点头。
但不知为何,刚才那一番话却不能视如流水,仿佛有什么烙在了心头,让她不安。
*
“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进门,瑞儿就急急忙忙地迎上前来。
“没什么。”今日之事,是她了解不清就贸然行事,震扬责怪她也是人之常情,她不打算抱怨什么。
“那为什么姑爷回来发那么大的火?”瑞儿傻乎乎地追问。
“他发火了吗?”也是,他当时那么生气。
“姑爷回来的时候,脸色可怕的吓死人,一进门就乱摔东西,还……”瑞儿突然住口。
“什么?”紫虞问。
“还让人把小姐房里的东西,都搬回库房了。”她嚅嗫道。
紫虞一怔,一时间难以开口。
“小姐,你跟姑爷到底怎么了,才好了一日,又闹僵了。”瑞儿不由得叹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明明已经很努力讨他欢心,为他着想,他也并非蛮不讲理,为什么两人就是凑不到一块?
难道,命中注定她要孤独一辈子?
“对了,小姐,姑爷说,等您回来,请您去一趟花厅。”
花厅?
她以为他会守在这屋里,一等她进门就把她骂个狗血淋头呢!叫她去花厅做什么?
紫虞带着疑惑,缓缓朝他指定的地方走去。
她看见他身着一袭玄衣站在窗前,整个花厅因为日照西移而显得暗然阴森,却看得出他的背影饱含怒火,仿佛一触即发。
一站定,不知该说什么,她干脆静待他开口。
“是谁让你多管闲事?”他终于说话了,语气冷得像冰。
“儿媳拜见公公,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带我去,我只有自作主张。”她低声回答。
“他不是我父亲!”龙震扬怒吼,转过身来,双眼中的怒火似要杀人。
“我知道你恨他……”紫虞斟酌着开口,“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他也一心想赎罪……”
“住口!”他的大掌忽然袭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说,说你错了!”
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但倔强的个性没让她屈服。
“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望着他的双眼,她虚弱地答道。
“好,很好,你坚持不认错是吗?”他将手猛地松开,她整个人应声摔到地上。
“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或许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但她的本意是好的,她不认为自己要道歉。
话语刚落,便听见龙震扬一阵冷笑。“好,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来人!”
旺才早已在花厅门外守着,刚才担心地观望着里面发生的一切,生怕闹出人命。此刻一听号令,他连忙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