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不晓得这种害人害己的行为是在引火烧身吗?他不怕受到牵连,不怕害到她吗?
一片沉寂中,杨如烟平静的迎接宫瑾的审视,两人目光相对、无言抗衡,都发现了对方温柔面庞下深不可测的力量。
半晌,杨如烟温声软语的反问:「这算是在影射我母亲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指使的,而那个主谋——是我吗?」
「你有另一套说法吗?」宫瑾的态度和杨如烟一样的淡定平和。
两人像是猜哑谜的高手,说话一边直来,另一边绕去的,又总能捉摸到对方的感受。
「二哥……」旁观的柳如丝有些沉不住气。「母亲的死就先搁置一旁,先说说别的吧!」
「我需要解释。」
柳如丝撇撇嘴,维护丈夫的心膨胀了,开始觉得宫瑾有点咄咄逼人,偏心的认为杨如烟是被欺负了。「二哥,你不知道如烟为了娘的意外有多么的难过,这事怎么可能是他设的局呢?不谈这个了,不如先说说上午偷袭我们的那群人吧!」
宫瑾伸手按住她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
杨如烟的目光盯住他的手,眼底飘过一些模糊不清的情绪。
「妹夫无话可说了吗?」宫瑾柔和的追问。
「我说的一切,二哥能判断真伪吗?」杨如烟的语气略有变化,萌发出一丝丝嘲讽之意。
「既然妹夫心有疑虑,不如交给足以判断是非的人来了解这件事。」
「二哥的意思是?」没凭没据的,该不会是蠢得想把他告上宫府吧?
「我带六妹回去一趟,请妹夫日后直接向我们的义父——祥霖公主的皇兄去解释,然后再讨论六妹的去留。」他要把柳如丝从这个危险的男人身边带走。
宫瑾的话令夫妻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二哥,你不是说会跟如烟好好的谈,你会相信他的吗?」怎么话没讲几句就要带她离开了?
柳如丝不能接受宫瑾的安排,她根本不想离开杨如烟!
宫瑾温和的瞥她一眼,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意;不过看在柳如丝眼里,却令她产生了敬畏之意。
柳如丝胆怯了,没胆子再抗议——她曾亲身体验过,二哥的意志有多么坚定、手段有多么强硬,从来没人能去改变宫瑾的决定。
从小到大,唯一制伏得了她的,除了让她心甘情愿退让的杨如烟,就是犹如高山一般难以腧越的宫瑾。
「如丝?」杨如烟见她犹如困兽,柔声问:「你的看法呢?」
「我……」她为难的瞧瞧二哥,再看看丈夫。这两人同样神态平和,也同样令她感到棘手。「我相信你,相公,但是、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说服我二哥也信任你,这样好不好?我先跟二哥离开几天再回来?」
杨如烟不答反问:「你确定你要离开?」
宫瑾敏锐的察觉出一丝丝杀气从杨如烟身上散发出来,而这个男人居然还是笑得无比温柔。
「她留在你身边,不安全。」宫瑾阅人无数,断定杨如烟绝非善类,当机立断的拉起柳如丝,作势要离开。
「如丝,你听他的?」杨如烟坐着不动,目光慢慢上移,盯住宫瑾拉着柳如丝的手。
「不!但是……」柳如丝进退两难,义兄与丈夫之间的气氛很不和谐——一个是她最喜欢的兄长,一个是她最爱的丈夫,她想偏袒丈夫,又想维护义兄。
「那就留下,让二哥一个人上路。」杨如烟望定她充满迷茫的眼眸,哄骗似的轻声诱惑她。
柳如丝心弦一动,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宫瑾已带她出了大厅。
「告辞了,妹夫。」
杨如烟拿起桌上的杯子砸向地面,碎裂声刺耳,掀起一股看不见的波动。
柳如丝闻声,忧心的回头,在大厅外看着处在灿烂灯火中,浑身却阴暗得出奇的男人——她的夫婿,她彻底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了解完全不够。
杨如烟的视线却避开她,停留在宫瑾牵制住她的手指。
柳如丝走不动了,杨如烟阴沉的模样令她恐慌。
宫瑾一时拉不动她,耳边忽然掠过几道不寻常的动静,转瞬之间,附近冒出许多人,从四面八方围拢他与柳如丝。
「别碰她,把你的手放开!」杨如烟仍坐在原位,看也不看大厅外的情景,但他的威慑之意已清楚的传递而出。
宫瑾看了讶异得近乎茫然的柳如丝一眼,她八成还不晓得她的丈夫驯养了多少江湖高手,一听他砸杯示意,立即现身要断他们的去路。
「妹夫……」宫瑾没料到杨如烟会来硬的,轻叹道:「我对你并无偏见,若你能澄清诸多疑点,证实你的清白,我愿为我的多疑道歉。」毕竟,没有人敢把自己疼爱的妹妹,放在一个行径可疑的男人身边。
可惜,杨如烟对他的道歉不感兴趣,只觉得宫瑾离妻子太近,看了很令他讨厌。
「二哥要我如何证实呢?说到底,你的怀疑、我的解释,都是一面之词,假如我戏言,明天皇帝会死,难道他真的因故而去,也算是我谋害的不成?」杨如烟给了包围住宫瑾的手下们一个暗示。
转瞬间,刀光剑影、风云四起。
宫瑾一手抓紧柳如丝,一手取出兵器——看来今晚,离开的路不会太好走,但无论如何,他都得先把手中这个爱得失去理智的妹妹——从那个怎么看都危险得可怕的男人身旁带走。
直到那个男人能证明他的清白可靠!
以他的辈分,恐怕是压不住这个深沉难测的妹夫,那就交给长辈去判断,杨如烟究竟可靠与否,能不能给予柳如丝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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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激战闹到半夜,宫瑾只凭着一人之力,抓着百般不愿配合的柳如丝杀出重围,从杨如烟阴暗的目光下遁走无踪。
「他知道了什么?」杨如烟冰冷的视线扫过满地负伤不起的手下。
无论这些人拥有什么祸害人间的力量,都是他花钱、花力收买的部属,可他们拚尽全力,还是败给了宫瑾,这教他再也维持不了君子风度。
那个对他妻子动手动脚的男人,那个表面上和他相似至极的男人……杨如烟笑了笑,想来想去,想不到有比宫瑾更令他不喜欢的人了。
「他、他不知道去哪里打听到一些事,然后找到我们,问了我们一些情况,不过我们并没有透露太多……」缩在一旁避风头的两个「丫鬟」这时探出身子,小声的回复。
他们清楚的记得,杨如烟上次露出那种微笑后,西湖底下多了几具至今无人发现的尸体。
「没透露太多,也就是透露不少了?」杨如烟维持着令人胆寒的亲切笑容,走回大厅内喝茶。
本想让宫瑾的仇家找上门来添些乱子,给这个他怎么都看不顺眼的二哥制造危机,然后找机会受个小伤,让妻子把注意力转回他身上,顺便刺激她萌芽出一点怨恨二哥的心思……
可惜,计画完全失败!
宫瑾反倒怀疑起他,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调查出一些不利于他的消息,然后拐走他的妻子去找长辈作主,这教他要如何不厌恶那位二哥?
「他们是往洪州去了吧?」杨如烟算了算从这里到洪州的路程,问着旁人,「宫瑾和你们谈了些什么?说清楚!」
两个「丫鬟」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回道:「他一直在问你的事,你最近在忙什么?和哪些人有来往?还有不管听到了什么,夫人始终坚持您是善良的好人。」
杨如烟挑了挑眉,情绪稍微变得柔和一些。
他很了解柳如丝对他的信任,不过面对她那个多管闲事的二哥,再怎么骄纵任性的她还是选择屈服。
那是否代表着「二哥」对她有着强烈的影响,那种影响比她对他的重视还要强烈吗?
杨如烟不由得像个爱计较的小孩,绞尽脑汁想的都是柳如丝为什么不选择留下,而非要跟宫瑾离开呢?
「宫瑾大概是认定了祸都是由你挑起的,发生的丑事也都是你做的,死掉的人也肯定都是被你所杀,还有全世间的邪恶都隐藏在你的体内。」两个「丫鬟」见杨如烟沉默不语,又开始嚼舌。
杨如烟置若罔闻,自言自语道:「洪州……来回得一个多月。」
他若是立即追去,以示诚意,不管是哄妻子回来,还是与妻子的义父「谈心」,都赶得上最佳时机。
只是,如今他走不开啊!
「你要赶去追妻吗?」
「你不是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得处理?」
两个「丫鬟」看出杨如烟的意图,惊讶的叫道。
他的忙碌已进行到收尾的阶段,一不谨慎就会功亏一篑,他不该离开,在这个时候去追妻子可是不明智的,但……
杨如烟手指向倒在外面的一群人,吩咐两个闲人,「麻烦你们把人一个个搬干净,然后收拾东西,跟我去洪州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