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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喜欢她的含羞带怯,着迷于那双凤目开合间的点点风情。他,却是心动了。

  他怔怔地站着,任阳光洒落一身,晒干了那黏在衣上的面团,任风吹着,散去了沾满头脸的面粉。

  他只是呆站着,沉醉在这种情潮乍现的美妙氛围中。

  ★★★

  水云初一出门,就发现今天集市上的气氛很不一样。虽然诸多买卖照样进行,但她就是感觉一股紧张在城里积蓄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又要兴起文字狱?但鳖拜倒台后,当今圣上似乎不太在意这种小事,近两年,已没有诛连大案了。

  不会跟云锦有关吧?她随意猜测,马上又将这念头抹去。就凭水云锦那莽莽撞撞的个性,能掀得起什么大风浪?

  她信步走进一间茶楼,留心听着茶客们的言语、街上人来人往的交谈,和那些吹弹拉唱者的声响。

  任何事的发生都会有个原因、过程,然后才是结果。

  多数人能掌握的只有结果,少部分人能看见过程,只有某些天赋异禀的人可以洞彻三者。恰巧,水云初就是这种人。

  她最擅长从各种流言碎语中找出蛛丝马迹,再从中推演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她注意听着制台大人忙于公务,冷落爱妾的消息,知道织造局长曹玺夜夜宴请江宁上下官员,发现有人抱怨最近城门出入检查变严了,惊觉在朝廷严格规范织造一业的时候,居然还有人肯投入大笔银两创办织造坊……

  她越听,脸色越苍白,不多时,细汗布满了娇颜。

  “云锦啊云锦,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就算要斗,也得动脑子,那样直接与朝廷对抗,不叫英雄,是蠢蛋。”

  她已猜出水云锦是联合了一些织造坊,干起黑市买卖,并且嚣张到引起官府注意,才有如今的制台忙于公务、曹玺宴请官员等事发生。

  而最近的出入城门严格盘查,则是官府准备收网逮人的讯号。

  现在该怎么办?捉回云锦,罚他禁足,三个月内不许出门一步?等待风声暂歇,再放他出去?

  但如果官府已经注意到他了呢?躲避只是治标不治本。

  除非另有一件大事能转移官府的注意,否则怕云锦是小命难保了。

  艾新——她想到这个落难江宁的皇族子弟,心狠狠揪了一下。他会是个很好的挡箭牌,但想到她要亲手设计、暴露他的行踪……雪白的娇颜染上几抹青,她双手紧握到发抖。

  她想起初见面时,他一身狼狈,刚清醒的时候还说不了话,只拿着一双透亮的眼看她,直望入她的心。

  家人们都很奇怪,她怎么能跟个“哑巴”比手画脚,也聊上半天。

  他们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天生敏锐,只消几个眼神,便能理解别人的心思。

  她和艾新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们越相处越投契,渐渐地,她对他的注意越来越多,越来越觉得相见恨晚。

  刚才,临出门时,他问她是不是嫉妒了?

  没错,早在他耍得云锦团团转、替他劈柴的时候,她也在气云锦的同时,悄悄地将一丝钦佩系在他身上。

  随着时光流逝,钦佩变成了欣赏、着迷和一种想要独占他的心思。

  她知道,她动心了。

  但她一直很压抑,他是正统满人、皇族子弟,是不可能娶汉族女子为妻的,她若不想将来为满汉之别痛苦,最好早早断了相思念头。

  她的理智始终稳压情感一头,这让她放心地接近他,反正只要不强求携手,做一对知己也是很快活的。

  但这个梦被艾新的一句问话戳破了。

  而现在,为了保全弟弟,她必须连知己这个身分都舍弃。

  他与她,终究是无缘的吗?

  “那为何相遇?为何相遇……”低低的呢喃声不绝,她将嫣唇咬得渗出了鲜红的印,两眼也是热得发烫,水雾在里头打滚,迷蒙了视线,却强撑着,不教它落下。

  第4章(1)

  艾新一边纳闷地看着水云初,一边拉长耳朵接收水云锦洋洋得意的介绍。

  “这拍卖会办得不错吧?”

  “云锦”这种布料曾为水氏织造坊带来无数的名与利,而水云锦的名字就是当年爷爷还在世时,为了期勉后人再创家业辉煌而特地取的。

  可惜,时不我与,在朝廷的层层限制下,水氏织造坊仍如日落的黄昏,一步步走向黑暗。水云初说要遵守法令,从中谋取小财,但水云锦却不服,鞑子有什么资格管理汉人江山?

  于是在未来岳父蒋老爷的唆使、牵线下,他结识了一大帮同样不肯认输、坚决不受朝廷律法束缚的织造坊业主,将明面上的产业地下化,并且定期举办拍卖会。

  筹备近半年,终于一炮打响知名度。

  今晚已经是他们第三次聚会,参与的人越来越多,锦缎的交易量也不停往上攀升,这不仅给业主们带来巨大的收益,拍卖场所获得的抽成还能用来投入反清大业,终有一日,要复大汉河山。

  “我预计至多两年,水氏织造坊就可以恢复往日荣景。”他意气风发,俊秀的容颜恰如上等的美玉,熠熠生辉。“不过姊姊,你怎么知道拍卖会的事?还坚持和艾新一起来参观?你也有兴趣加入?”

  水云初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句话的隐喻很大喔!艾新习惯性地对她动了动眉头。他也很想知道她为何非拉他一起蹚浑水不可?

  水云初螓首低垂,却是不敢与他对视。

  倒是水云锦完全不了解姊姊的意思,纳闷地直搔头。“难道我曾经说漏了什么?”

  “见过笨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水云初瞪了弟弟一眼,才想再骂,却被打断。

  “来人啊!把整座园子给本大入围起来!谁敢往外跑,直接放箭!”

  居然是制台大人到了,身后还跟着十来名军士。登时,正在聚会的织造坊业主们慌乱了起来。

  但只要谁的动作激烈一点,就有士兵上来拳打脚踢一番。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水云锦脸色发白。

  水云初小手揽得死紧,出手的居然不是衙役,而是军队,朝廷对这些私营锦缎的商人们竟大张旗鼓到派出官兵镇压,摆明了是要杀鸡儆猴。

  艾新复杂纠结的视线盯住她苍白的面容。现下他知道她为何强拉他来参加拍卖会了。她是想利用他的身分来化解这场滔天灾难。

  只是……唉,她为何不直说?这般的欺瞒让他心里有些不快。

  “那边三个人,还呆站着干什么,没听到制台大人的话吗?男人站右边,女人站左边!”一个军士面色狰狞,手中刀柄一转,就想给三人一顿教训。

  艾新岂容他人伤害水云初,双掌交错,一翻一劈,那名军士便倒飞了出去。

  “大胆!竟敢反抗!”随着数声怒喝响起,四、五名军士拔出了刀剑,欲将罪犯就地正法。

  “住手——”一个矮矮的、貌不惊人的小老头突然越过制台大人冲进来。“住手,统统给我住手——”

  “曹大人这是何意?”制台很疑惑。

  那小老头正是江宁织造局长曹玺,他完全没注意制台的问话,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艾新,两行泪啪啪地落个不停。

  艾新一见曹玺,仰天长叹。在被军队包围前,他还心存侥幸,想骗过众人,继续他的逍遥生活,可曹玺的露面便彻彻底底地打破了他的梦想。

  曹氏是哥哥的奶娘,曹玺的儿子还是哥哥的伴读,可以说整个曹家与皇室的关系就如同家人,艾新那些破事可以瞒天瞒地,独独骗不了曹玺。

  水云初突然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上轻轻地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那你还出卖我?”第一次,他在她面前开了口。他的声音软软的,好像就在她耳畔吹拂过,意外地悦耳。

  她不禁一呆,雪白玉颜上栖着两朵红霞。

  适时,曹玺扑了过来,双脚一弯,就要跪下,艾新赶紧扶住他,拖着他到一边去。

  曹玺两只手把艾新抱得紧紧的,就差没把双脚也一起缠上去。

  “我的四爷啊、小祖宗啊……这两年你可跑哪儿去了,皇——”

  艾新一把掩住他的嘴。“曹大人,你别忘了,我名义上可是个死人,禁不得你这样大庭广众地喊。”

  曹玺赶紧住了嘴,一双眼珠子着急得乱转。

  艾新这才放开他,直道:“曹大人,这个……总之,我是不想回去了,你直接跟哥哥这样说吧!”

  “四爷,皇——不,是上头那位——”呼,差点把舌头给扭了。“你知道他有多看重你的,当初没把你看好,让你逃出去,他发了好大一场火,还杖毙了十几个内侍。现在卑职好不容易发现你,再不请你回去,卑职顶戴不保也就算了,恐怕脑袋也要飞啦!”

  “放心,曹大人,有奶娘在,就算老天想收你,哥哥都不会准的。”

  “不行,卑职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四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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