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前的山径已被鞑靼大军整个包围,她居高临下地望著底下迎敌的大明军队,两方相距一里远,而他,征北王,一马当先,玄色战甲,龙形头盔,犹若当年战场初交手的模样,她的心隐隐颤动。
该怎么做,才能让双方相安无事?
因为他,害得她全盘计划都得从头开始,但不管怎样,她真的不想杀他……她宁可杀尽天下人,也不愿他死在她刀下。
她忖著,遥望著他,等待呜鼓瞬间。
妖艳的霞光落在叠嶂的翠峦,蓝蓝的天趋于黑暗,在繁星初上的瞬间,擂鼓震天,在空中盘旋回绕不休,震得鸟惊窜飞,怒马鲜衣,天际的万千刀刀寒光闪闪。
“鞑靼太子玺,拜请赐教,”深吸口气,她扬起手中长剑,张口吼著,润亮浑厚的嗓音响彻整座山头。
“驾!”她夹紧马腹,爱驹立即狂奔,迎风而去,她美目微眯,注视他策著战鬼奔来。
骑在战鬼上,世于将身形俊美,英姿飒朗,犹若天降战神,目光热切,唇角勾著温暖的笑,仿佛不是来应战,而是来会情人。
她见状更恼,低吼一声,“赐教!”待距离渐近,便扬起手中长剑,朝他直挺杀去。
世于将轻易以剑相抵,两人在马上交手,霎时剑影齐飞,火花跳溅,映亮夜色,铿锵声杀破静谧夜色,两方大军各居一隅,无人打扰两位主帅对决。
雨人恍若人马一体,剑气横扬,却不见杀气。
世于将只守不攻,任由她再三发动攻势,几回合后,他才低声说:“玺儿,我要抓你了。”
她瞪他,瞧他从头到尾都扬著笑,近乎贪恋地瞅著她……
什么嘛!不是他要她走的吗?既然要她走,那就意味两人再无未来,既是如此,为何还要用那种笑脸来混乱她的心神?
“你出招!”她恼咆。
恼他竟然在这交战之际还出言调戏,玺美眸微眯,长剑挑刺而去,以为他可以轻易闪过,岂料他竟动也不动地任由她手中长剑朝他胸膛而去。
她一惊,单手扯紧缰绳,一手止住长剑去势,却来不及,余光瞥见他猿臂一探,轻而易举地将她自马上拽起,用力将她拽入怀里。
她顿时傻住,被他强而有力的劲道迷惑,被他温热的怀抱烘暖。
“我好想你。”他俯在她的颈项低喃,压根不管她手中长剑已刺入他胸膛。
她闻言,心头不由得发软发热,却紧握著拳,不许自个儿回搂他。
“这是战场上,你以为这儿是哪里?”她红著眼低吼,鼻子冒上酸意。“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没闪?!”
“我怎么能闪?”他低低笑开。“一想到打这场仗便能遇见你,我就兴奋难遏。我的眼里只看得见你,抱你都来不及了,哪可能闪?”
他才不管她伤著他哪里,他只想紧紧抱著她,慰劳他的相思苦。
“放开我!”他愈是激越,她愈是气虚,愈是难以抵抗他铺天盖地而来的浓绵情意。
“放心,这角度不管从哪一面瞧来都有林荫挡著,况且今儿个五月,就算有星也拆穿不了咱们的私情。”
“谁跟你有私情?”啊啊,可恶,为何她挣不开?是他力量更胜她一筹,还是她根本没意愿奋力挣脱?
“若你无私情,怎会处处留情?”他掀开她盔甲上的面具。
“果真是你,真是你……玺儿,我要吻你。”
“不准!”
“那待会再吻。”他噙满笑意的逗著她,目光投注在她身后随著战鼓旗帜前进的大军,而总是随侍她身旁的拔都更是已察觉不对劲,单骑迅急赶来。
“咱们走!”世于将单手将她抱紧,把她的面具戴好,另一只手策马回防。
“你在做什么?!”她挣扎著,看他一路狂奔回边城。
“掳你啊。”他笑。
“你想把我带回边城刑求我?你会不会太多此一举了?!”
既然想对她刑求,当初又何必要她走?
“若你认为我想抱你是种刑求,那我也无话可说。”
玺顿住,下一秒粉颜就在面具底下羞得火红。“你、你……”
话未完,便见他已飞骑回到大明军阵,他驰向一身白袍的世于略,两人擦身而过,不需言语,只要一个眼神,世于略立即意会,朝她咧嘴,笑开一口白牙。
这是什么状况?
不及细想,下一刻,她已经被他掳到一处柳沟,激瀑从危岫上泼落,在夜色中飞溅,像是点点星光。
很美,像个幻境,但战争就发生在几里外,她甚至可以听见炮火声。
但再下一刻,她只听得见他呼吸的声音。
他霸道地掀开她的头盔从背后强吻她,吻得又深又重,唇舌纠缠得好似连魂魄都要缠绵在一块。
“玺儿,这回,我是绝不会再放你走了。”好半晌,他才粗哑喃著。
玺没有回应,因为他力道极猛的圈住她,还微微颤抖著,就连嗓音也压抑不住那抹狂喜。
“你不是要我走吗?”这会他又要怎么逗她了?她真的搞不清楚他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思考的。
他在她身后低低笑开,那低柔嗓音恍若带著某种魔力,可以在瞬间抚平她的焦躁。“玺儿,你在生我的气吗?”
她扁嘴不语,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总是蠢得无所遁形。
气他又恼他,她本来不想回他话的,却突地感觉背后传来古怪的黏稠,这才想起——“你的伤!”
她回头,抚向他的胸膛,早已是一片猩红。
“下马,我替你上药。”她想要跃下马,却被他箍得不得动弹。“你做什么?不疼吗?”
“……不疼。”一道伤换她一个担忧的表情,值得。
“你……”她气结。方才电光石火之间虽然她已抽掉力道,但那刀刃也绝对刺入了近一寸,不疼才有鬼。“你到底想怎样?征北王,逗弄我很有趣吗?”
“很有趣。”可以让他忘却许多痛苦的事,可以让他心头涨满了许多又甜又酸的滋味。
“你!”
“玺儿,我舍不得你离开我,却是不得不。”他摘下自个儿的头盔,尽情地吻上她的额、她的鼻,逐一点点亲吻,弥补他的相思。
第6章(2)
玺狠厉瞪著他,在他唇逼近时张口咬住,用力之猛,咬出几许血腥味。“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也不是非要你不可!我走了。不会回头!”她不允许任何人左右她的心思,就算是他,也不可以。
世于将闻言,黑眸灿亮,笑声在夜空中放肆引爆。
“笑什么?”她真是快要气爆。
“玺儿,你真的好可爱。”他忍不住捧起她的脸,强迫她共尝他唇上的血味。
“你说的这席话,不就意味著你爱极了我?”
“谁谁、谁爱你了?”她羞恼低吼。
“这么一来,也就不枉费我忍著目送你离开的不甘了。天晓得我瞧见你竟是跟那家伙一起走时,心有多痛。”他的唇抵著她的,浓眉轻皱,突地又笑了。“玺儿,让你走,是为了要让我们两个能够永远在一起,你懂我的用心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你要我走!”她又想咬他,但却让世于将逮著机会又吻她。
玺又气又恼,偏又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浑身发热。真可恶的男人,到底要她怎样?两军在几里外交战,她却醉在他怀里?!
“你不走,如何再披战袍与我对战?不与我对战,我要怎么光明正大地将你掳走?”他暖声解释,声音好温柔好满足。
这话不禁让玺怔愣地看著他。
“我等了好久……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期待一场对战。”
“等等,你掳我做什么?”
“若你愿意,若你愿意陪我,我会立刻对外发布玺.爱罗辛儿已死的消息,而你从此以后就是为我的妻子,玺儿。”他轻抚著她的颊,眸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那是一个多情男子为爱低头,费尽心思的追求。
玺瞠圆潋滥水眸,难以置信极了。
“但若你不愿意,你现在就可以离去,我不会勉强你。”说时,唇角的笑意掺了分凄楚。
他怎能这样对她?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再下一帖猛药,要她抉择?
她怎可能真离得开他?那晚的箫声尚在她的耳边回绕,那撕心裂肺的痛直往她魂魄里扎,她哪能放下他不管?但问题是——“我们处在不同的地方,注定是世敌,我劝你还是忘了我。”
世于将深吸口气,唇角抹上饶富兴味的笑。“难道你不认为咱们可以改变两朝态度?”她没直接回绝,这对他而言就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能吗?”她瞅著他,自嘲地笑了。“你放得下你心中的仇恨?”
他的挚爱可都是死在她皇族手中,甚至夕颜的死就连她也掺了一脚,他真能够原谅她?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想过就行动吗?”
“你真放得下?”她不信。
“为何不可?”他长叹口气,双臂还是牢牢将她圈住。“国仇家恨放不掉,但我更放不开你。我并非噬血之徒,并非喜爱杀伐,只要有你来填补我内心的朝望和空虚,有什么放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