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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他双目无法视物,瞧不见她此时以为情的窘色,不然肯定会被他大肆嘲笑一番。

  明明作品细腻感人,狂野中带着一比多情男儿的温柔,给外界的观点也是谦恭有礼、温文儒雅的翩翩艺术家形象,她还因欣赏花光工作那看存下的薪水,买了他最便宜的木雕,放在书房赏玩。

  谁知他私底下是这副浪荡不羁的模样,狂妄自大又野蛮,即使眼睛瞎了,仍不改大男人作风,老把女人当宠物耍弄。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苍白无力的小白脸,还是比女人还娘的小兔子?”他讽刺道,对她看男人的眼光不抱信心。

  “爱情来了我自然会知晓,不会刻意去选择什么人适合我。”随缘吧!缘起是,天涯海角各一方也会相遇,缘逝时,各分东西,两滴清泪以谢天地,爱过了,才知感情是怎么一回事,那也就够了。

  “你又晓得那个人不是我?”她未免太笃定,难道他对她没有一点吸引力吗?

  愣了一下,她迟疑地说道:“我对你没有那种非你不可的感觉,错过你也不会心痛。”

  应该……是这样的吧?

  噢,心脏怎么马上发出抗议,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又来了,遇见他之后,她的心时不时就这么痛一下……

  错过你也不会心痛啊

  听到这句话的闻未央有些不快,不是滋味地沉下脸。

  “你对爱情又了解多少?一见钟情或是细水长流?那是文艺小说写来骗女人的,别傻傻地误入陷阱,快餐社会的情情爱爱全是假的,你能相信谁?!”

  她的否定伤了男人的自尊吗?糟糕,该不会他曾被女人伤了心,一时情绪激动、愤世嫉俗起来吧?

  呖,还是赶紧转移话题。

  洋房二楼和一楼的空间大不相同,四、五十坪大小毫无隔间,一览无遗,浴室以半透明的喷砂玻璃当做隔间,左侧是改装成吧台的开放式厨房,与餐厅连在一起,动线设计挂着两、三张质感高档的豹纹单人椅摆在吧台前。

  右侧则有张加大床组,全手工打造,精致而贵气,营造出温暖华丽卧室情调。

  一张花纹细腻加镀金处理,缇花丝绒的意大利进口高级沙发斜放在落地窗旁,佣懒地躺在上头正好仰望窗外的蓝天白云,绿荫遮阳。

  若非已知情这卧房的主人是谁,咋然一见会以为走进哪个雅痞男的房间,摆设和布置都起华丽颓废风,与拿刀雕刻的国际大师完全不搭轧。

  由此可见,表里不一的闻未央有双重人格啦,他能大半看不刮胡子,专注的创作艺术品,像个邋遢的流浪汉,也能摇身一变,换上手工羊毛西装,俨然如贵公子般周旋社交圈。

  性格多变的双子座,如风似雾,难以捉摸。

  莫紫苏视线从屋内家具转到他的脸上,冷不防的开口—

  “我可以问你眼睛是怎么瞎的吗?”这个问题她放在心里已久,压得难受。

  “不行。”闻未央一口回绝。

  “那你眼睛真的瞎了吗?”媒体报导不一定真实,为求收视率搞不好会添油加醋,对新闻乱加工。

  “你认为我这模样像在装瞎吗?”他将手枕在脑后。

  “我的意思是,还是复元的机会吗?像动手术啦,还是移植眼角膜有没有用?”

  她不知道失明前他的个性是否也像现在这么难搞,反复不定的言行举止,恐怕连圣人也招架不了。

  但是他又不像一般遭逢巨变的人,会扯发哭喊,大呼小叫,不时愤怒地摔东西泄愤,或者是陷入浓度恐慌,邑郁的感到人生无望,继而兴起残害自己的念头。

  他的表现出人意外的平静,好像不过是受一点小伤,暂时入下工作来休息一段时间,眼盲眼瞎没什么不同,他的世界照样运转。

  “不想读报就上来陪我,我空出一半的床等你。”闻未央故意这么说,摆明了不想提气爆事件,也在警告她少探人隐私。

  一瞧见他裸露的上半身,又脸红的莫紫苏干脆把椅子移到门边,以防他兽性大发。“你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看不见吗?”

  “莫小姐,你真的对我没有任何企图吗?”他们不算朋友,更非亲人,她的关心似乎过度了。

  莫紫苏再度摇头,随即想到他看不到才又开口。“我希望你过的好,不用受困黑暗之中。”

  这是她的真心话。

  他自嘲道:“你是说瞎子就没有任何价值吗?任其自生自灭也无所谓。”

  目盲了,心反而清澈了,很多以前视若无睹的盲点一一浮现,让他“看”得更清楚谁是真心待他好,谁又是虚情假意地端着伪善嘴脸。

  爆炸前的他才是瞎子,自视甚高,目空一切,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不需靠家族庇荫也能出人头地,他痛恨闻家人家住在他身上的痛苦。

  但是,他真的没错吗?

  若是当年他能不那么心高气傲,不可一世,肯好好地倷下性子跟唯一的妹妹沟通,也许令人痛心的憾事就不会发生,如今的她还会活着,亭亭玉立地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能治愈为什么要放弃呢?反之,你也该想想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走下去,把自己藏起来无济于事,勇敢走出去才是对自己负责的态度。”她念了几则盲胞进修的新闻,有意无意地提起盲人点字的好处。

  不是刻意提醒他身上的残缺,而是想帮助他适应盲人的生活,她不可能一生一世地照顾他,他必须自立,学习新的人生该有的技能。

  “你从不发脾气吗?”听着她清柔嗓音,闻喂养有此一问。

  怔了怔,她眼神微黯。“我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医院几乎是我半个家,我有心脏方面的疾病,戒急戒躁,连刺激性的饮料都不能沾。”她从未喝过咖啡,只能喝果汁和开水。

  她想哭,但不能哭,因为伤身,看到别的小朋友在阳光下奔跑,打球,大声嬉笑,她却只能在树底下看书,羡慕他们的健康。

  为了她,姊妹们也改变了饮食习惯,不喝可乐和吃油炸品,食物烹煮方式也以清单为主,就怕她一时贪嘴,吃了对心脏有危害的东西。

  “那你现在呢?”听她的声音不像有病的样子。

  “现在是康复了,可是……”莫紫苏苦笑了一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多次和死神擦身而过的经验让我怎么样都忘不掉,即使换了一颗健康的心脏,我还是时时担心会将它用坏,那种没法活下去的恐惧我终身难忘。”

  “换心?”他一听这个字眼胸口倏地揪紧,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洋溢青春欢笑的年轻面容。

  妹妹也把心脏捐出去了,不知道她的心脏在谁的身上,为她延续生命?

  尽管,那样的生命已不能算是她的了……

  一时间,风尘的往事涌上脑海,他仿佛又看到妹妹全身伤痕累累,孤寂的躺在病床上。

  然后画面一变,成了那常常袭击他的恶梦,一脸血淋淋的妹妹哀伤不已的向他索爱,他怎么逃都逃不掉,无边的恐慌如黑暗一般将他淹没。

  “我很害怕恶梦重现,因此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大起大落,大悲大喜都是被禁止的,清心寡欲维持心灵平静才是……咦?你怎么了,怎么全身在冒汗?”

  说到一半,莫紫苏忽觉怪异的抬起头,当她瞧见闻未央似乎十分痛苦地蜷缩起身子,立即丢下手上的报纸,飞奔到他身边。

  “没……没事,你走开。”他太好面子了。不想让她瞧见自己狼狈的一面。

  “药呢?你把药放在哪里?”前些日子还看到几包小药丸,搁哪去了?

  “我全丢了。”他又没病,吃什么药。

  外伤的部分已脱皮结痂,不痛不痒,头痛和视力问题不是止痛药能解决的,吃得越多,副作用也越多,梦中的遥遥会不断朝他伸出鲜血染红的手,求他爱她。

  “丢了?”停下寻药的动作,莫紫苏怔忡地望着他。

  他冷笑。“真要同情我就过来抱住我,一个温暖的女人正是我所需要的……”

  蓦地,讥诮的唇角凝住了,自嘲的低嘎嗓音消失在滚动的喉头之中,一股热意流过冰封的心窝,暖馥的柔软身体紧贴着他的背。

  闻未央无言了,静静地感受来自她无私的抚慰,她的温柔如晨起的朝阳,悄悄地暖和他的黑暗世界。

  “只要抱着你就够了吗?”他的身体比她想象中的冷,是由体内透出的寒。

  他可以要求更多,相信此时的她不会拒绝,但是……

  “这样就够了,我只是需要有个人陪。”

  他反抱着她环向胸前的手臂,语气中微露的落寞令人鼻酸,心软的莫紫苏心疼地搂紧他,想将她一身的温暖传给他。

  无声胜有声,若有似无的暧昧情愫紧紧包围着两人,同一个姿势维持了好久好久。

  不知是谁开始的,一个小小的动作引发燎原大伙,当各自回过神时,胶着的唇瓣已分不清彼此,如火花在瞬间迸放,饥渴地需索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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