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吃饱了,人民就会开始对国家事务感到关心。
以国会为例,建国初期,第一届国会是由前革命军干部组成,在两年前已经届满改选过一次,第二届国会议员的背景越来越多元化。
阿比塞尔理想中全面民主化的社会,或许在他们有生之年,真的能看到。
“先生!”管家突然匆匆跑过来,神色间颇为不安。
阿比塞尔浓眉一蹙,轻轻将她移出怀里,放在他原来的位子躺好。
“我去接个电话就来。”菲雨皱起眉望着他们,管家不敢对上她的眼睛,匆匆跟在主人身后离去。
发生了什么事?
她坐在原位胡思乱想,过不久,阿比塞尔就回来了。“我有事出去一下。”他的神色看起来还算平静,不过深黑的眸底已开始聚积暴风雨。
“出了什么事?”阿比塞尔顿了一下,估计这种事最后是瞒不过她的。
“西海在外头打伤了人,警察把他送回家关起来,我过去看看。”他尽量轻描淡写地道。
“我跟你去!”菲雨心头一惊,立时翻身坐起。
“不用了,你在家里等。”阿比塞尔交代完,转身离开。
他赶到时,洛提的宅邸里已经乱成一团。
卸任之后洛提担任一家国际公司的顾问,并且搬到市郊的一处小型庄园,不过卸任元首的礼遇还在,仍然有几名随从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阿比塞尔一进屋于里,两名警察守在某个房间外面。想来里面关着的就是西海。
首都的警察局长陪着洛提夫妇坐在客厅里,雅丽丝已经哭得满面泪水,洛提脸色紧绷,旁边还有几个警察和端茶送水的闲杂人等。
见阿比塞尔一到,雅丽丝和警察局长同时露出喜色,洛提却是心里暗惊。“人抓到了吗?”阿比塞尔的语气不咸不淡。
警察局长立刻跳起,满脸陪笑地点头。“带回来了,带回来了,总统……呃,洛提先生已经将公子关在房里,就等部长来。”
“嗯。”阿比塞尔淡淡地瞄他一眼,“你是警察局长卜东吧?”
“是、是。”
“好,明天起不用来了。”
警察局长当场呆掉。“什……什么?”
阿比塞尔用力一掌拍在桌上,所有人被这声重击吓得全跳起来。
“你抓到犯人,向来是先送回犯人家里的吗?”阿比塞尔厉声喝骂那两个守门的警察。
“还呆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把犯人押回拘留所里!”雅丽丝的喜色当场消褪,洛提早就知道会是这个后果,颓丧地坐在原地。
“阿比塞尔!”雅丽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仿佛随时会昏倒。“里……里头的人是……”阿比塞尔脸色铁青,“西海又怎么了?西海就不必遵守勒里西斯的法律?立刻给我押回去!”
“是!”所有警察忙不迭全动了起来。
卜东还愣在当场,一名机灵点的赶快叫管家取钥匙来。现场虽然忙碌,却安静得出奇。没有人敢大声喘气。
雅丽丝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死命地扑打洛提。
“你说句话啊!你倒是说句话啊!儿子会有今天也是因为你,你真的就让他一声不响被抓去坐牢吗?你说说话啊!”
“把夫人带回房间休息。”阿比塞尔断然道。
女佣早就吓得浑身发抖,一听连忙过来半扶半拉地,先将雅丽丝带上楼再说。西海随即被带了出来。
他身上仍留有一些打斗过的凌乱,头低低的,谁也不看,默默被警察上了手铐带出门。洛提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人带走,掩目终于流下英雄泪。
阿比塞尔命令清场,只留下一个当初做笔录的警察。
“你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名小警员神色倒是冷静,不像其它同事那样慌张,只是有板有眼地把事发经过叙述一遍。
“公子……”
“什么公子?”阿比塞尔冷冷地道。
小警员顿了一下,立刻改口。“是,嫌犯早上伙同两名同伴,离开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吧,在酒吧外遇到受害者。受害者当时正跟一名朋友从隔壁的麦当劳走出来。
“据目击证人指出,嫌犯似乎认识受害者,两方人马照了面之后,互相叫嚣。受害者的朋友先将手中的可乐丢向嫌犯,嫌犯在激愤之下,回手反击,在打斗的途中失手将受害者打伤。
“路人赶紧报警,警方抵达之后,逮捕了相关人等。局长……咳,局长认出嫌犯是前总统的公子,所以要求我们先将他送回家中拘禁,其它的人目前全在拘留所里等候侦讯,受害者目前在医院接受急救。”
阿比塞尔听到局长的部分,嘿的一声冷笑。
“受害者的伤势如何了?”
小警员迟疑了一下。“公……嫌犯受过侍卫队的专业训练,身手和一般人不同,下手又很重,似乎……似乎情况并不乐观。”
洛提越听脸色越白,阿比塞尔则是越来越青。
“知道了,你回去吧。”阿比塞尔冷厉地喝命。“把话给我带回去!这个案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切依照应有的程序来。如果被我知道还有什么人循私枉法,上从局长下到基层警察我一个个全换掉!”
“是!”警员双脚一并,大步离去。
偌大的客厅恢复成一团寂静。
洛提颓丧地坐在原地,一夕间像老了十岁。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比塞尔在朋友面前坐下来,再问一次。
西海再怎么叛逆,都不是随便动手的人,阿比塞尔看着他长大,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事出必有因。
“那个人是绮瑟琳的弟弟……”洛提沉默了许久,终于低声回答。
又是为了这件事!阿比塞尔闷哼一声。
两个老战友各自看着一边,许久都没有开口。
“阿比塞尔……”
“不用说了!”他想都不想地回绝。
“塞尔,这是西海啊!他才二十三岁而已,难道你真的忍心看他这么年轻就因为杀人罪坐牢?”洛提恳求道。“勒里西斯的法律你比谁都清楚,西海在侍卫队里当差,军法审判最低也是终身监禁。”
“西海等于我的半个儿子,你以为我不心痛吗?”阿比塞尔额角青筋暴露。“你希望我怎么做?把这件事情压下来,给受害者家人一笔抚恤金,然后秘密将西海送出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像旧政府以前会做的那一套?”
“……”洛提默然无语。
“我们革命为的是什么?新政府到现在兢兢业业,每个人不敢松懈为的又是什么?就是为了当我们的子女犯错时,我们可以耍特权偏袒他们?”
“塞尔,将心比心,如果是菲雨……”
“她不会!”阿比塞尔青着脸,断然道。
“菲雨比任何人都明白我们这一路走来付出了多少,她即使是牺牲自己,都不会做出任何危害到我们理想的事。我真不敢相信你会举她当例子!”洛提再度默然。
“这件事情全国人民都会看!这是他们用来衡量我们与旧政府的最大依据,如果我在这个点上退开了,以后任何事情都做不下去了。你呢?将来你又拿什么脸面去地下见那些为革命牺牲的伙伴?”阿比塞尔越说越酷寒。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有一个能帮助西海的方法……”洛提无力地道。
“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一个公平的审判。”阿比塞尔森严地站起身。“幸好你现在已经不是总统了。否则后续还不知会闹得多大。”
“难道我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了吗?”
“你可以开始帮西海找律师了。至于其它人……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只是祈祷。”祈祷那个伤者,可以从鬼门关前活回来。
人活着,就有商量的空间。
人一死,什么都完了。
包括西海的人生,也是一样。
“菲雨!菲雨!”雅丽丝在管家的帮助下躲开眼线,赶来她家求援时,已经脸色惨白,随时都会昏过去。
菲雨大惊,连忙扶她在沙发上躺下来,急急让管家去请医生。
“不用了。菲雨。你一定要救救西海……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他……”雅丽丝握住她的手痛哭失声。
“好,别哭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菲雨喂她喝两口水,看她的气息渐渐缓过来,才稍感放心。
“都是那个女人!都是她的错!”雅丽丝捶首顿足地号哭,“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西海只是在为我出气,一切都是为了我啊——”
“先别哭了,你这样没头没脑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来,先擦擦眼泪,好好把事情跟我说过。”菲雨拥着她轻柔地抚慰。
“西海和那个女人的弟弟在路上碰见了……一定是那个人挑衅他,他才会和他们动手的……”雅丽丝抽抽噎噎地道。
菲雨、心中暗惊。“后来呢?”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个人被西海打伤了,好像很严重……目前还在医院急救……”
菲雨浑身发软地靠回沙发上。老天,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