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她这么一提,卢禹孟不由得回想起昨天晚上,江盈月那双筷子是怎么立在零点一公分厚的生鱼片上,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某家知名饭店外送的新鲜河豚。
“还有,这次我要是又落榜,我姊一定会把怒气都出在姊夫身上,说不定还会把他赶出去,直到她的气消了以后,才让他回家。”
江盈阳越说越恐怖,但卢禹孟也无法否认确实有那种可能,有一次寿成和江盈月吵架被她赶出门,在他家整整窝了三天才被江盈月领回去,她若不上门带人,寿成还不知道要在他家待多久呢!
“所以,你就好人做到底,答应教我数学,拜托拜托!”见他已有软化的趋向,江盈阳趁势再加把劲。“为了我和姊夫,无论如何你都要当我的家教,就这么决定了。”
说她们姊妹相差天南地北,有的时候也挺相像的,特别在自说自话方面像到不行。
“可是……”
“谢谢招待!”
卢禹孟还没能将话说出口,江盈阳这时突然放下杯子站起来,吓了他一跳。
“为了能顺利考上大学,我们最好马上开始上课,争取每一分、每一秒。”话毕,她转身拎起座位上的袋子,摆明死赖着卢禹孟,硬要当他的学生。
“呃……”
“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老师。”她很有礼貌地跟他鞠躬,虽不到九十度,至少也有六十度,算是很有诚意。
……唉!
卢禹孟深深叹一口气,不知道谁比较不幸,是林寿成或是他?两姊妹不同个性,却一样难缠。
“好吧!”他认输。“反正只剩下两个月,我们两个人彼此加油吧!”只有两个月他应该还能挺得过去,但愿。
只是,当他带着江盈阳回家,跟小朋友报告这个坏消息时,小朋友的眼睛开始泛出泪水,一天也挺不过去。
“嗨,我们好好相处吧!”江盈阳绽放出她最灿烂的笑容,看在小朋友眼里却有如乌云密布。
他把拔要当她的家教,还要在他家上课,他……
“我不要、我不要!哇~~”小朋友当场号啕大哭。
第3章(1)
“呜……呜……”
铺着原木地板的客厅里充斥着小朋友的啜泣声,江盈阳和卢建勋肩并肩坐在白色的沙发上,她一只手抽面纸,另一只手将面纸转给身旁的卢建勋,怀疑他哪来这么多眼泪?他已经哭了快半个钟头。
“你会不会太夸张了?”江盈阳快受不了。“你把拔只是答应教我数学,又不是答应要娶我,不必哭成那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虐待他呢!
“但是你接近我把拔的真正目的,是希望我把拔娶你吧!”卢建勋一下子就指出重点,江盈阳睁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你好聪明喔!”哇,他真的是神童耶,两三下就猜中她的心事。
“你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又不是瞎子,光她的口水就流满地了。
“你连司马昭都知道,不愧是大学教授的孩子。”嗯嗯,不错喔!以后她和卢禹孟生出来的小孩,一定也会像他这么优秀,因为是同血统嘛!
“厚,你承认对我把拔有不良企图。”可恶可恶!“不过你不要得意,我绝对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我一定会保护我把拔!”
小朋友撂完狠话以后,乒乒乓乓地跑回楼上房间去。江盈阳看着卢建勋的背影,纳闷他光用嘴巴讲有用吗?总该拿出一项武器向她挑战,那才像话嘛!
江盈阳发现其实卢建勋也满可爱的,虽然稍嫌别扭,但只要习惯他的个性,并不难相处。
“咦,建勋跑到哪里去了?”卢禹孟端着泡好的花茶走进客厅,没看见小朋友于是问江盈阳,她笑着耸肩。
“他撂完狠话以后就跑到楼上去了。”她猜是回他的房间。“我想,他可能真的很讨厌我吧!”凭空冒出来跟他抢爸爸。
“他对任何女性都是这种态度,你别在意。”卢禹孟笑着将茶递给江盈阳,一点都不担心。
“你有很多女朋友吗?”江盈阳睁大眼睛,没有忽略他的用字——任何女性。
“如果我有很多女朋友,你会打消要我当家教的念头吗?”如果答案是YES的话,他考虑说谎。
“不会。”江盈阳摇头。“这会让我更充满斗志,非要打倒那些女生不可。”
“那就没有。”算他多问,卢禹孟苦涩地回道。
“幸好没有,不然我会很辛苦。”江盈阳松了一口气,很高兴他不是说真的。“不过,我很会打怪喔!”她补充。
“打怪?”什么意思?
“就是打怪物啦!”江盈阳解释。“我们通常都是组一支小队一起打王,王很难打,只凭个人的力量经常被瞬间秒杀,就算组队也不一定能打得过boss。”
唔,又有怪物、又有boss,她应该是在指——
“你在说线上游戏吗?”
“嗯。”江盈阳点头。“我是我们小队的队长,担任攻击手。”
江盈阳大言不惭,一点都没有身为考生的自觉,难怪她姊姊会担心她,就连他也开始替她烦恼今年她会不会再度落榜。
“咳咳!”他有预感,这两个月自己不会太好过,只好看着办了。“你不是有把书带过来,我们现在就开始上课。”
“啊?好。”江盈阳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开始上课,不过没差,她随时做好准备与他亲近——不是,是上课。
江盈阳把袋子里所有书都倒出来,卢禹孟拿起其中几本习题瞄了一眼,发现真是一团糟,她的代数观念明显不足,但又不忍心说重话伤她,只得小心翼翼地问江盈阳。
“你知道Diophantos吗?”她应该学过。
“海豚?”这跟数学有什么关系?
“不是海豚,是Diophantos。”他叹气,一个音节、一个音节慢慢念,以免她搞混。
“Diophantos是代数学的先驱,他是西元三到四世纪中叶着名的数学家,他的生平没有人清楚,不过他在墓碑上刻的一段谜题倒是流传万古,是一位非常独特的学者。”
“他出了什么样的谜题?”这位海豚先生引起了江盈阳的兴趣,能解开他的谜题一定很有趣,她想要试试看。
“他墓碑上的谜题是这样的:Diophantos的一生,幼年占六分之一,青少年占十二分之一,又过了七分之一才结婚,五年后生子,儿子比父亲早四年过世,寿命为其父的一半,请问Diophantos过世的时候几岁?”这是简单的一次方程式,不懂的话就太过分了。
“嗯……”到底几岁呢?想不出来。“不知道。”她回答得干脆,卢禹孟差点没有当场摔倒。
“是八十四岁。”他叹口气,把式子写出来,江盈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满简单的嘛!“你好棒,不愧是大学教授!”
在她的眼里,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美好的,包括解数学题。
“这是最基本的一次方程式,没什么大不了。”Diophantos若是地下有知,大概会气得在坟墓里跳脚,居然有人已经参加过三次大考,还解不出基本式子。
“我有一个问题。”江盈阳手举得高高地发问。
“什么问题?”卢禹孟心想她孺子可教,尚懂得提问,于是请她不要客气尽量发问。
“海豚先生干嘛要在墓碑上刻这种谜语?”她想不通。
这可考倒了卢禹孟,他提出这个问题的用意,是想测试她的程度到底有多糟,从来没想过Diophantos的动机。
“呃……”
江盈阳眨巴着一双如铜镜般清澄的大眼,等待卢禹孟的答案。教学多年,卢禹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上,不过他答不出来也是事实。
“会不会是因为他是数学家的关系?”见他头痛,江盈阳主动给他找下台阶,卢禹孟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数学家有数学家的执着……
“他真是个怪人。”江盈阳咯咯笑。“一辈子跟数学为伍已经够累了,死后还要别人伤脑筋,换做是我,我就不会这么写。”
“哦?”他注意到她的笑声很好听,银钤似的。“那你会怎么写?”
“我会写——江盈阳小姐,幼年加叛逆期占了三分之二,青少年占了五分之一,剩下的五分之一岁月都在思春,还没结婚但打算结婚,请问江盈阳小姐今年几岁?”
卢禹孟以为江盈阳会跟他说将来的墓志铭,没想到竟是脑筋急转弯,一时间不能会意。
“老师,你要是没有在十秒钟之内算出答案,就要亲我一下喔!”她甚至私自订下游戏规则,害卢禹孟措手不及,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进入倒数时间。
“五、四、三、二、一——”
“二十一!”他在最后一秒计算出结果。“答案是二十一,你今年二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