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妳还有一个姊姊……”他忽然笑了,似乎无限羡慕,“可惜我没有一个要好的兄弟……”
后半句话让他忽然陷入沉思,彷佛踩到心尖最疼痛的地方。
他的沉默让沈小意再次迷惑。
好半晌,戚瑜才从寂静无声中回神过来,缓缓问道:“妳愿意当我的贴身丫鬟吗?”
“什么?”她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打破他的花瓶,非但没受处罚,还升了职?
“也对,我想妳是赌气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吧?既然妳父亲可以纳妾,可见家境不差,又怎么会想长期留下来当丫鬟?”他误以为她的反应是不愿意,马上责怪自己思虑不周。
“我……”沈小意当机立断,觉得这是查清姊姊死亡真相的好机会,于是忙不迭的答应,“我愿意。”
“真的?”他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惊喜。
“姊姊……出阁了,妈妈病死了,我不想再回家了。”沈小意哀伤道:“求爷儿收留我吧—”
这是假话,也是实话。她的确不想再回家。
此次出来报仇,她就早已做好玉石俱焚的打算。
“好,妳明早到书房来吧,不过记得这事不要张扬,否则可是会引来其它丫鬟眼红的。”戚瑜吩咐,“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
“多谢爷儿。”她心中窃喜,起身大大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戚瑜的贴身小厮马上掀帘进来,很明显,刚才房里的动静他都听到了。
“爷儿,你真要留她下来?”他担忧地道:“我觉得这丫头有些古怪,您不怕吗?”
“今时今日,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戚瑜淡淡一笑。
这世上,除了那个人,他实在没有什么好怕的。再大的风浪也见识过了,一个小小丫头能奈他何?
“爷儿,”小厮察言观色,满腹疑惑,“我瞧爷儿的言谈,似乎对这丫头特别在意。”
在意?
呵,没错,不只在意,还颇感兴趣。
“阿四,”他唤那小厮名字,“你可知道,我小时候曾经算过一次命?”
“算命?”阿四一怔,“爷儿还信这个?”
“本来不信,但是……”戚瑜忽然沉吟,“却被那个算命先生料中了。”
“料中什么?”阿四大为好奇。
“所以,我要留她下来,”脸上再次浮现神秘微笑,他并未直接回答,径自说了下去,“人生之中难得遇到这样巧合的事。”
何况,这丫头看上去确实有问题,他更愿意拭目以待,如同观赏一出好戏。
谁让他太寂寞、太无聊了呢?
第2章(1)
一位千金小姐需要贴身丫鬟,她可以理解。比如她姊姊沈萍儿,从早起的梳妆打扮,到日常的闺阁玩乐,都少不了贴身丫鬟伺候,若是遇上如意郎君,羞怯怀春之际,贴身丫鬟还可以充当最好的听众……
可一个大男人要贴身丫鬟干什么?
伺候他穿衣吃饭?他不是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小厮吗?
跟他玩耍嬉戏?抱歉,她只会荡秋千、捉蝴蝶,相信他不会感兴趣。
与他亲密谈心?哈,她不认为戚瑜会这平易近人。
那,她到底要做什呢?
又是日正当中,戚瑜从商铺回来,到书房算帐,沈小意早等待在那儿,很想知道要如何当这个贴身丫鬟。
只见戚瑜匆匆步入屋内,外衣一甩,旁若无人地坐到桌后,抖开案卷,似乎当她不存在。
“呃……”沈小意故意咳嗽一声,“爷儿,要不要更衣?”
“衣服我不是已经脱了吗?”他头也没抬地回道。
“茶呢?我替您去沏茶吧!”她殷勤地上前,甜甜微笑。
“这不是摆着吗?”戚瑜指了指阿四早已备好的茶水点心。
“那……我替您磨墨?”
“妳知道我喜欢的墨色是浓是淡?”他眉一蹙,似乎嫌她太啰唆,抬头看她。
“不知道……”只得老老实实回答。
“那就别多管闲事。”他再次伏首,不搭理她。
“爷儿!”沈小意不甘心被当成空气,再次叫唤。
戚瑜刚拿起一本账册,这时不由得重重放下。
“妳知道这房里本来养了一只鹦鹉吗?”他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句。
不解他怎么会没来由的提起这个话题,不过她还是配合的问下去,“那牠现在呢?”
“被我叫人给宰了!是四年前还是三年前呢?我有些不记得了。”戚瑜阴沉一笑。
“什么?”沈小意吓得跳起来,“为……为什么啊?”
鹦鹉这么可爱,他怎能下此毒手?哼,魔鬼!
“因为牠太聒噪,就像妳现在一样!”他看好戏似地瞧着她。
原来是嫌她太吵?直说嘛,干么拐弯抹角吓唬人?
“爷儿,我只是想知道……”她抿抿嘴,忍不住道:“当你的贴身丫鬟到底需要做什么?”
“哦?”他眉一挑,“妳觉得呢?”
“我原以为是让我天天跟着你,可是你早出午归,晚上又出去应酬,一天有一大半时间都碰不到面;我原以为要替你梳洗更衣,可阿四哥都抢着做光了,甚至你宁可自己动手……剩下呢?我还能够干什么?茶不用端,墨也不用磨……傻站在这儿,我真的很无聊。”她抱怨道。
“对啊,我就是要妳傻站着。”戚瑜却如此回答。
“什么?”她高声喊。
“就这样,我让妳干什么妳就干什么,没吩咐的时候妳就傻站着,当我的贴身丫鬟只要这样就合格,妳不必想太多。”他冷酷地解释,“还有,我让妳说话的时候妳才能说,平时少开口,更不许唠叨个没完!”
他的生活起居有阿四一个照料其实就足够了,但他也不能将他人的事务指派给她做,这样要她做他的贴身丫鬟也没意义了,何况那些差事被她抢的人,搞不好还会以为她是抢他们的饭碗,故意找她麻烦。
就这样让她在身边傻站着吧,反正留她下来也并非为了干活
“爷儿,你是在开玩笑吧?”沈小意大叫。没错,一定是这样,他恨她打碎花瓶,才想出这个法子来折磨她,让她坐立难安,甚至难过得去死。
天哪,或许他那些前妻不是被他直接杀掉,而是被他利用心理战术杀人于无形地干掉……太可怕了,她早该料到。
“怎么不说话了?”他见她良久无声,反过来主动问她。
“爷儿不是不让我开口吗?”她懒懒地回答。
“好吧,”他似乎突然发了善心,“倘若你觉得无聊,不如帮我把那些画拿出去晒晒吧。”
“画?晒?”为什么?
“那些画堆了一整个春天,都快发霉了,拿出去晒晒太阳,以免长虫。”这一回,戚瑜倒是耐心解答。
“喔。”她有气无力地站起来,清理书架。
说真的,她对琴棋书画这类玩意一向没兴趣,她姊姊倒是出了名的才女,可惜耳濡目染下,她也没从姊姊那儿学到一点皮毛。
“你小心点,”戚瑜看她将画卷直接往地上扔,提醒道:“那些都很贵,卖了你都赔不起!”
“这些很贵?”沈小意看看地上那堆破纸,有些已经被虫蛀个大洞,她不由得诧异地瞪大眼睛。
“名家手笔,年代久远,你说贵不贵?”他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古董?”她再无知,也知道古董很值钱。
等等,那假如她弄坏一、两幅,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变脸?
哈,她就等着他动手,给她发作的理由。
“爷儿,你最喜欢哪一幅?”脑中主意成形,她假惺惺地问。
“左侧第三格,红轴的那幅。”他不察她的诡计,顺口回答。
“哦?这一幅有什么特别吗?”她连忙取下来,摊开来观赏。
说实在的,她看不出这画有什么价值?只是一朵清莲孤傲地开着,未着色,只用墨晕染,背景留白,倒像是未完成的画作。
“这是……”他语气停顿了下,“昌平郡主所绘……”
他死去的元配?
看他的样子,倒对亡妻相当怀念,不过说不定是杀人犯的忏悔,天晓得!
“这幅画放很久了,”戚瑜特别叮咛,“你要小心点……”
“是!”沈小意大力点头。
哼,他让她往东,她偏往西!处心积虑惹怒他,让他暴露真面目,是她此行的目的,跟前这大好机会,她怎能错过?
近旁的案几上,一大盘墨汁已由阿四调好,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假意手滑,偌大的卷轴硬生生砸在砚上,溅起一大片墨汁,沾染了大半画面,霎时,画中清莲变成乌云。
“啊……”她惊呼一声,手捂上嘴,假装惊恐万分。
“你——”戚瑜猛地弹跳起来,喝道:“你在干什么?”
“我……爷儿,奴婢该死!”她连忙跪下,“奴婢的手忽然没了劲……”
“忽然没了劲?”戚瑜冷笑两声,摆明不信,“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
你那天打碎我的花瓶,今天弄脏我的画,“说,到底有什么目的?”
虽然早猜到她不单纯,可一而再、再而三地搞破坏,他也没那个耐性跟她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