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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虎离山之计。我明知可能是他所为,但也不得不回来调查。」

  他的话却让她质疑。「是不得不回来,还是故意给他们机会逃跑?你知道水无涯肯定不会把定秦剑交出来,又不能让自己下不来台,所以故意顺水推舟,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她笃定的口气让东野鸿邪邪地一笑。「妳了解我,就像我了解妳一样,何必把么事情说破呢?除了妳,又有谁相信我会这样做?」

  他仰起头,「我利用凝儿,以她的终身幸福和一条性命换取定秦剑,如今事败,人被抢走,剑也落空……」

  「何必把你自己说得那么坏?我知道你不是。」萧遥陡然收住话,因为这语气太过温柔,不该是她现在对他的态度。

  为了喝茶,脸上的帕子暂时解下,楼下的人虽然看不见她,但临街的秋风却吹得她脸颊有些生疼。这疼,让她想起刚刚经历的那一场风波。

  「我不能再回你的皇宫了。」她淡淡地说:「那里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我来东野,不是为了挑拨你们母子之情。」

  东野鸿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妳是说,我应该金屋藏娇?」

  她打开他的手,「你知道我的意思。」

  「除了回国,妳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我必须回国。」她坚决地说:「函谷关之事,如果你无心解决,就让东野和北陵一直打下去好了。看看我们两国到底有多少将士可以死、有多少国库够我们挥霍!」

  「妳在激我。」他托着腮,瞇着黑眸望定她,沉默片刻后,忽然说:「好,如果一定要回国,今夜我给妳饯行。」

  他的态度突然转变,让萧遥大为诧异,将目光收回,落在他身上,但他嘴角的笑意让她异常不安。

  不对,这不该是他的性格所做出的决定。

  或许是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其实他要她,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强烈,听到可以回国,她竟然没有一点喜悦,反而内心深处满是掩藏不住的失落。

  *

  东野鸿没有带萧遥回皇宫,而是去了东都郊外的一所偏殿。这里很清静,只有少数的士兵看守。但是,饯行所需要的美酒佳肴,倒是一样也没少。

  院子里,东野鸿平静地和她饮着酒,斜靠在一张软榻上,望着天上的明月,说道:「小时候我曾经很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飞到月亮上。妳听过那阕词吧——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她点点头,带着点醉意,也带着点酸楚的味道。这是一阕思念亲人的词,也许日后她也会在北陵的皇宫里,想着眼前这个男人,孤独地吟诵着这阕词。「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会用风,但我没办法让自己乘风归去。人的力量再强大,也无法和日月争辉。」他慨然叹道,「就像世上总会有许多事情不如人意,即使我们是一国之君也无法挽回。」

  「梦时常把魂儿惊,醒时不如不醒。窗前惟有冷月明。欲问知音人,独对一孤影。往事幽幽皆重省,只叹斗志凋零。心如流萤飞无定,事事无意思,如何了残情?」

  她的嘀嘀咕咕引得东野鸿侧目。「妳念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这也是《兰心诗韵》里的。」她瞥了他一眼,又饮一杯酒。

  「你说,像东野兰那样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为什么心境却如此孤独悲凉?」

  「越是顶峰的人越是孤独。尤其他写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未曾和东野雪走到一起。他的知音人,只有他自己。」东野鸿不禁好奇的又问:「妳似乎很喜欢他的文字,从中妳看到了什么?」

  「除了孤独,还是孤独。和你我一样的孤独。」她沉默片刻,忽然说:「你想知道我脸上的字从何而来的吗?」

  他一震,柔声说:「妳不想说的话,我绝不勉强。」

  「不,我告诉你。」她又喝了一杯,借着醉意说出藏在心底的秘密。「是我父皇亲自下令命人刺上去的!」

  第6章(2)

  东野鸿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不禁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怀疑我不是他的亲骨肉。他认定我母亲和他身边的侍卫有染,就在我母亲刚怀孕的时候,将她赶出宫,赶到偏远的小镇。后来他出巡,无意中路过我们所住的地方,便顺路来看我一眼,那是我出生后第一次见父皇,那一年我七岁。

  「听说父皇要来,我欣喜得一夜睡不着,早早地起床打扮好,乖乖地坐在台阶上等他。然后来了许多人,母亲小声对我说,走在前头那个穿黄袍的就是父皇。我开心地扑过去,刚叫了一声『父皇』,却被他重重地推开问,这孩子是谁?好可笑,他居然不知道我的存在。当母亲说出我的身世,父皇脸色大变,盯了我好久,忽然下令把我和母亲一起关起来。

  「我不知道我们犯了什么罪,只记得母亲苦苦哀求不让士兵带走我。最后父皇冷笑着说:『妳跟了朕三年,都没有生下一子,刚到这里却生了个女儿,妳教朕怎么相信?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

  随即,他便命人把我带到地牢,狱卒不顾我的哭喊,在我脸上刺了这个字,那火辣辣、钻心的痛,事隔这么多年,我仍记得。」她饮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却盖不住那种痛,痛在脸上,更在心底。「后来不知道是谁求了情,我被放了出来,却没再见到母亲。后来,我的大姊二姊相继病故,我母亲这一支的亲戚在朝内的势力渐渐变大,终于在先帝去世前,力排众议将我接了回来,立为皇储,最终继承皇位。」

  她遥遥望着他。「接任皇位,我一点都不快乐,时至今日,我都不会以『朕』字自称,因为一听到这个字,我就会想起那个被我称作父皇的人最冷酷无情的脸,打心底感到厌恶。」

  「那么,我在妳面前说了那么多的朕字,妳也觉得很恶心吧?」他靠近她,拿走她手上的杯子,温柔地望着她。「如果我曾经说过什么话也让妳厌恶,我向妳道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了。」

  「不用和我保证。」她幽幽地笑,「反正过了今夜,我们不会有『以后』。」

  「为什么不会有以后?我以为我们才刚刚开始。」他温柔地衔住她的唇瓣,将带着毒药一般的细腻温存也注入到她口中。

  醉意蒙眬之下,她忘记了反抗,本能地回应着他的热情和索求。渐渐地,从院内试探的索吻,延伸到殿内床榻上的缠绵。赤裸的肌肤相触,比她最初对身体的认识还要让她激动颤栗。他强行进入她身体的那种痛感,就像是他强行要进入她生活的那种霸道,让她想推拒,却又无法拒绝。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濡湿了身体和床上的被褥,但濡湿更多的,是彼此的心。

  她听到自己的喘息声,那是一种痛苦又甜蜜的呻吟,让她又是羞涩又是喜悦。

  「遥,说妳不会离开我。」他趁机在她神智迷离时蛊惑她许下诺言。

  她睁开氤氲的明眸,缓缓启唇,「我……我不想离开你。」

  不想离开,却非不会离开,她没有对他说谎,也没有违心。

  但即使是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依然让他欣喜不已,趁势拥住她,让彼此融在一起。

  谁说两座山只能遥遥相望,不能融合?

  她是他的,从这一刻起,从她来到东野皇宫的那一天起——不!从两人初见面的那一夜起,她便是他的了。

  *

  东野鸿悄悄起身,在旁边可人儿的脸颊上轻轻一吻。那吻落在那个殷红得刺目的字。囚。一个父亲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女儿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当初幼小的她是经历了怎样的欣喜和惊恐之后,去迎接难以承受的疼痛?

  这个字,毁掉了他们父女之情,也毁掉了她对人生最美好的幻想。

  所以她总是很少笑,即使笑起来也总是带着一抹让人心疼的无奈。

  以她这样瘦弱的肩膀,如何去承担北陵那种纷乱错杂的政治关系,又是如何树立起一国之尊的威信?

  所以她才会冒险来东野求他,即使是男子,也少有如此胆量。

  他该怎么做?成全她吗?

  披衣而起,他听到外面有动静,于是推开殿门走了出去。

  在院中来回踱步的东野鹰一见到他,立刻匆匆上前。

  正要跪拜,东野鸿立刻扶了他一把,低声说:「不用拜了。有什么事?」

  「已经探听到消息了,从北陵出来的那支人马是北陵的精锐部队麒麟旗,当日函谷关之战中也有他们,主将是赤多和也。」「又是赤多族出马?」东野鸿蹙眉道:「他们要做什么?来抢人?」

  关于萧遥的身份,他只和东野鹰私下讲过,所以他明白他的意思。「应该是。因为这次领兵出关的人虽然是赤多和也,实际上同行的还有一位北陵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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