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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华粉瓣,茎翠叶合,亭亭玉立。

  莲。

  她面前桌上摆着四方见长的陶盆,盆中有水有泥,养着一枝莲。

  观莲。

  观莲。

  她真的在「观莲」呢!

  立在她身后的男人淡淡道:「去年托江南友人代寻,这莲种必须能耐得起关中干燥少雨的气候,花期也得长些才好,所以找了段时候才到手。」略顿。「我想,咱们可以在院前辟块小池来试种,先买个二十株来养着看看,若养得活,往后还可分株,时节一到,也有莲藕、莲子可食,岂不有趣!咦?观莲?」看花看得不发一语的人儿突然好快地转身,扑进他怀里!她微路脚尖,藕臂在他颈后交迭,整个儿挂在他身上。

  「观莲……」展煜低唤,顺势搂住这微颤的柔躯,内心兴起欢愉,皆因她难得的主动,她把他抱得好紧。

  他朗笑道:「这么感动啊?唉,既然感动得浑身发抖,那就发泄出来没关系,尽情发泄啊!看是要抱要吻、要咬要啃都行,随妳便,我都奉陪。」

  易观莲在哭,拚命掉着泪,但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泪水全洒在丈夫胸前,她听到他逗人的话,不禁笑出声。

  她扬起密睫,眸睫犹有水气,却发着亮。

  现下,真要在大白天干起夫妻间该干的「活儿」,她也勇气百倍,绝不退缩,因心头的感动和欢快瞬间已累积到非得与他交换体温、融作一体方能宣泄啊!

  「展煜……」她侧过脸儿,寻找他的唇,多情纠缠。

  展煜极快地接过掌控权,他抱起她走进内房,吻不曾间断。

  不想慢慢温存,狂火在体内燃烧。

  为对方脱尽衣衫,他们窝进彼此薄汗潮湿的热躯内,快活与悸动俱在,满足且充盈无比,这「活儿」总是妙不可言、美不可喻……无物似情浓啊……而情浓、欲浓,谁也就离不开谁……

  爱过。易观莲半身伏在丈夫胸前,云发如瀑布披散,覆着男人精实偏褐的裸胸,长长一发丝还漫过软榻,荡在榻边。她红嫣稍退的脸蛋朝外,徐慢地眨眨眸,啾着几大步外的方桌上、陶盆里供着的那枝莲。

  她的一只柔萸被男人握在掌中把玩。

  展煜并未睡去,她也没有,两人就静静依偎着,浸淫在夫妻间才能共享的私密氛围里。

  「谢谢你……」她忽地出声,喃喃自语般低柔。「那朵莲真美,比我想象中的还美。我好欢喜。」

  胸臆中鼓震出笑音,展煜嗅着她发间淡馨。「要不明年初夏,我带妳到江南走走逛逛,看那里莲荷满绽的景致。」那风景,她肯定爱极。而见她欢喜,他也会跟着开怀,这般滋味,他愈来愈能领会。

  没听到应声,他一手抚着她那头流泉发,柔声微哑地道:「观莲,若是今年就想赏到满湖莲荷,这时节立即敔程赶往江南也还来得及,但终究太匆促。再有,华家和欧阳家的冲突虽已了结,近三个月来,整个局面才大致底定,关中棉的霸盘刚稳固不久,棉价也都维持在一般以上,只是欧阳凤目前尽管元气大伤,连『凤吟阁』都已易手他人,为防再起变化,许多事都得再留神照看,不太能走开。」

  「其实,去不去江南都无所谓。」低喃。

  「明年吧,明年我一定带妳去……」他脑中已立即动起,思索该如何调度,才能在明年夏排出一段空闲时候。「观莲,我可以请骆斌暂时代我!」

  「……我想出关外。」

  出……关外?

  蓦地,把玩她秀黄的大掌一顿。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被她压在身下的男性胸膛微乎其微地绷了绷,他连来回爱抚她长发的动作亦停住了。宁谧气味变得有些古怪。易观莲叹了声,挣扎地从他胸前爬起。

  她跪坐在自己脚后跟上,一手扯来薄被勉强遮掩胸前春光,另一手仍被扣住,因为男人不愿放。

  展煜依旧维持原来躺姿,他目光如渊,一瞬也不瞬,隐着深究意味。

  「我想出关外。」她再次道,迎视他俊容的双眸眨了眨,嘴角淡淡翘起。「静眉说,笑眉之前几次托人从关外送信来,信中内容都要提到你的,问你为何不再出关外探探她?去年秋,她和霍希克难得回来,你偏偏又往两湖办事,还特地绕上华北转了圈,和笑眉全然错开,不见她的面。」

  她蚝首略偏,眉眼间有着柔色,被扣着不放的手既然抽不回来,那么,稍稍能动的秀指便静静摩掌他的指腹和掌心。

  「展煜,昨日关外又有信来,是霍希克底下的好手亲自送来的。这回,他们来了一小批人马,说是华家若有谁想出关外探探笑眉,待几日后,他们把手边正事办妥,可以随他们走,由他们一路护送。」她低笑了声,红着脸轻叹。「这事你定然知晓的,哪需要我多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其实挺想跟他们去,你能陪我一块儿去吗?」

  他看不出她的想法,猜不出她的意图。

  展煜剑眉略沈,沈吟好半晌。

  他们作夫妻、作朋友、作知己,既是这般,什么事都能敞开来谈,不是吗?

  「观莲,妳想试探我,瞧我心里还有无笑眉儿的影吗?」问这话时,他喉间漫起涩味,苦得要他皱眉,然究竟为何感到苦涩,他一时也难分辨,仅是直勾勾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望着那张被丰软青丝烘托着的脸容,这么坦率真诚,这么温婉柔软……那颗小脑瓜里到底想些什么?

  闻言,她先是怔了怔,随即竟噗嗤笑出,连掩唇都来不及。

  他继续瞪住她,瞪瞪瞪,瞪得瞳底几要烧大火。

  易观莲不理他的诡异脸色,唇角一直翘翘的,一直揉着丝轻笑。

  她眸光微敛,似在思索该如何解释,然后,她深吸口气,重新迎向他那双深峻的眼。「我没要试探你啊,何必呢?那有什么意思?你心中有笑眉,我一直知道,我也明白你不会忘掉的。你要当真能忘掉,不记得当时对她动心的滋味,那也就不是我所喜爱的展煜了。」她下意识轻咬唇瓣,眼睛飘向别方又调回来,双腮霞暖。

  「展煜……你一向重情重义的,被你爱过、疼过的人,你既已放下感情,就难收回,我……我就中意这样的你,这样很好,这样的你和我作了夫妻,我觉得很幸运呢。」她笑,眸子弯弯,瞳心湛湛,似有若无地潋着水气。

  男人像看她看傻了似的。

  他五官定住,动也不动,能动的只有他的大掌,突然发狠般收拢,把她的指握得有些疼了。

  易观莲也不挣扎地由着他握。

  垂下粉颈,她眨眼,再眨眨眼,暗暗要眨掉什么似的,再抬起脸时,有过的风浪皆已平静,淡余唇边的笑。

  「展煜,好不好就去探探笑眉吧?按以往,你一定会去看她的。咱们不是说过吗?要作朋友、作知己,你心意唯我能知,心里既惦着她,就该坦坦然面对,我、我是你的知己,就该劝你这句话。所以……陪我一块儿出关外吧,可好?」可好?可好?可好?

  混乱的字眼塞满他僵化的脑子,展煜无法思索,只能莫名气闷、无端抑郁、死死地瞪住这位一心为他的「知己娘子」!

  一心为他……

  如此一心为他啊……

  他该欢欣感动的,不是吗?

  但,胸口着实太痛,痛得他直觉想去回避什么。

  他很气,气的究竟是谁,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把气往肚里吞,让心继续疼痛,他觉得自己真糟……真窝囊……

  第九章 由来笑寄芳心苦

  半个月后

  出关外的黄土道上。展煜策马疾驰,胯下大马已换过两匹,他已连赶了好几天路程,要去追人他的妻子跟别人「跑」了,从未出远门的妻子不鸣则已,一鸣惊天动地,

  瞒着他单独随一群外族汉子出关外,走得如此潇洒!

  那一日,她问他能否陪她到关外走走看看,希望他顺服心意去探探笑眉,心里既惦念着,一切便顺其自然,不需刻意避开什么。

  他没答话,答不出话,也没应允要与她一起出关外。他心绪相当复杂,几次试着厘清,却厘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会更纠结。是为了笑眉吗?……似乎不是。

  笑眉的好一直在他心中、在他记忆里,如今依旧清晰,而思及她的远嫁,当年他那股不甘心和排解不出的忧郁倒显得飘渺,飘渺到根本微不足道。现下想想,那时避进无人棉田中借酒消愁的展煜,究竟着了什么魔?

  那是为了娶走笑眉的霍希克吗?

  ……笑话!虽然他确实不太欣赏银毛虎占着笑眉不放、洋洋得意的模样,但那家伙要想搅得他思绪大乱,三个字——不可能!

  所以,原因其实是出在观莲身上?

  他、心乱如麻,混着无名怒气,全为她吗?

  她让他胸中窒闷疼痛,她该要对自个儿再好些的。她惹出他太多心怜,她让他恼起自己,觉得自己做得不够,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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