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谁?」
「老爸、老妈。」
终于开口了,江净珞暗暗松了口气,也在一旁席地坐下。
「他们在那里干什么?」有那样一对俊男美女的父母,生产出来的果然是精品中的超级精品。
「他们说我的时间还没到,不让我过去。」
江净珞惊喘。「你想过去?」
沐宸御嘴角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是啊,很想。」
果然是他不想回去了!
「为什么?」江净珞战战兢兢地问,如果真是他自己不想回去,那就麻烦了!
沐宸御沉默了一会儿。
「我累了。」
江净珞也静默片刻,然后下定决心问了一句话。「为什么?」她原本是想让他自己主动告诉她的,但情况演变成这样,她不能不开口问了。
也只有在眼下这种特别的状态之下,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回答她的问题,她是耍了一点手段,但也是不得已的。
沐宸御又不说话了,这回过了几乎有五分钟之久,他才又开口。
「小叔,他很爱我。」
「我知道。」
「不,妳知道,但不懂,他……」
「怎样?」
「……是双性恋。」
双性恋?也就是说,男人、女人都可以爱?
请等一下,那他刚刚说的……
「你……呃,你是说……」
「他爱我,是以男女的感情爱我。」
突然觉得好似有一桶冰水从头上泼下来似的,江净珞猛然打了一个寒颤,张嘴想说什么,舌头却被冻结住了,事实上,她整个脑子都结冰了。「从小,小叔就异常疼爱我,但我从来没往其它方面去想过,又有谁会想到那里去呢?他是我叔叔啊!」他苦涩地低喃。「尤其是他在我国中时订婚了,我也知道他有多么深爱他的未婚妻,所以,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对我存着那种心态……」
忍不住又打了个冷颤,江净珞不自觉地把身子往他怀里缩,他也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
「不过就算我知道了又如何?我爱的是女人,永远不会是男人,也许他也了解这点,所以从不曾对我吐露过他的爱意。直到他未婚妻开始催促他结婚,慎重考虑过后,他决定婚后夫妻两人一起到澳洲去奋斗,可是他又放不下我,无法对我死心,所以他又做了另一项决定,他决定……」
「他决定……什么?」虽然知道问了可能是更残酷的回答,但她又不得不问。
「他决定……」他深吸了一口气。「要我一次,然后就可以对我死心了!」
倒抽了口气,江净珞僵硬地窒息了片刻,继而猛然窝进他怀里微微颤抖着,真的不想再问下去了,但这是他的心结,她非替他打开不可。
「后……后来呢?」
「但是他又不想让我知道是他对我做那种事,因此他提议了那件绑架,一来可以让他得偿所愿,二来可以替他那些因过度挥霍而欠债累累的亲人们筹到钱还债,他的提议立刻得到所有人的赞同,不久,他们找到两个适合动手的人,很快就下手了。当天晚上,小叔就对我……对我……」
他梗住了喉,再也说不下去了;抬眸见他一脸痛苦的羞惭,江净珞心痛得泪盈满眶。
「过去了,都过去了!」她反手将他的脑袋温柔地抱在怀里,柔声安慰着。
埋在她怀里好一会儿后,不用她催促,他就自己继续说下去了。
「他们是用麻醉剂迷昏我的,可能是药量不够,我的身体虽然不能动,连睁开眼睛都没办法,脑子却还有几分清醒,但他们的对话我听得很清楚,也认得出来是谁的声音,所以我知道是小叔对我……」
他顿了顿。「就算那还不够确定,事后,大姨、二姨和几位伯伯也都出现了,从他们叫唤对方的名字和对话中,所有的不确定都被证实……」
上一代的恩怨为何要由下一代来承担呢?始作俑者究竟是谁呢?江净珞叹息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样复杂的故事,纠结三代的恩怨,要如何理得开呢?
「两天后,他们拿到了赎金,但我也在不经意间看见了本来都蒙面的绑架犯的脸,于是绑架犯说要杀我灭口,其它人也都同意了,只有小叔,他坚决反对,可是他只有一个人,如何对抗得了所有人?」
虽然早知道结果,江净珞还是忍不住冲口问:「那他怎么办?」
「他假意同意大家的结论,并跟着大家一起离去,而事实上,他是去打电话报警,旋即又赶回藏匿我的地方,当他赶到的时候,由于我已经清醒了,自然会逃、会反抗,因此并没有立即被杀死,但也被桶了好几刀,小叔一见我全身都是血,当即红了眼,卯起命来和那两个绑架犯对打,结果……」
结果他小叔死了,他也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而伤痕,却永远都无法愈合;噩梦,也开始了。
江净珞终于了解沐宸御的心伤有多深。
从小生长在那种一点也不和乐,欠缺温暖的家庭,品尝不到爱的滋味,体会不到幸福的感受,金钱再丰裕又如何补偿得了?好不容易有个亲人对他付出了深刻的爱,那种爱却又是如此不堪。是他最信任、最亲近的叔叔强暴了他,那是背叛,更是乱伦,他如何能忍受?
更教人绝望的是,悲剧依然在延续当中,只因为他奶奶的自尊太傲慢,她想补偿自己受到的委屈,于是硬将一切牢牢地抓在手中,以为掌控住一切,就能避免再受委屈,结果造成所有人的痛苦。
偏偏沐宸御又不能对她如何,毕竟她是抚养他长大的亲奶奶,又是真心疼爱他的。所以……
「你想逃避的是你奶奶?」
「我累了,」他的脑袋仍埋在她怀里,声音也因而闷闷的。「面对她,好累;应付她,好累;要受到她的摆布,好累,我真的累了!」
突然间,江净珞明白了。「摆布?你是说我?」
沐宸御没有吭声,默认了。
于是江净珞不得不惭愧地承认,不但他奶奶错了,她也错了,而且她错得很彻底!
她以为他对她并不是真心的。但他是的。她以为总有一天,他会不再需要她。但他永远不可能不需要她。
她以为他们不相配。
但这种问题并没有一定的标准,她如何能认定?
她错了,真的错了!
幸好,还来得及修正。
「宸御。」
「嗯?」
「这些话,你有没有跟你奶奶提过?」
「我刚起头,她就抢着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的,我怎么提?」
「那么,这回我们一起去跟她说,而且一定要让你说完你想说的话!」
沐宸御又沉默了,过了好半晌后,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美眸中盈着几分润湿,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妳?和我一起?」
「是的,我和你一起。」
「妳不是要离开我?」
「不了,从今尔后,除非你不要我了,不然我绝不会再离开你了,我发誓!」
「妳不会后悔?」
「我发的誓言是不能违背的。」
「不会只是要哄我回去的谎言?」
「在这里,我是不能说谎的。」
沐宸御定定地盯着她看,好似要在她脸上寻找说谎的痕迹;江净珞则很坦然地任由他看,因为她真的没有说谎。
「那么告诉我,妳为什么能够自由来去这里?」沐宸御突然问。
「这个嘛……」江净珞想了想。「你知道我家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啊,妳家开神坛,专门替人收惊、除魔、捉妖、收鬼。」
所以她家才会那么「热闹」,因为几乎天天都在做法事,要不是住在远离人群的郊区,早就被警察取缔,勒令搬家了!
「我家会开神坛是祖传的,大约是从明朝开始,江家的祖先就是天师,那时候的能力才真的很惊人,几乎就跟电影上演的一样,可惜代代传下来,能力愈来愈薄弱,最后能力不但减弱了,也分散了,甚至有的人遗传不到半点能力,而我是有幸遗传到其中一种能力的子孙……」
「真的?」沐宸御的眼睛开始闪闪发亮,一脸的兴致勃勃,好像爱听故事的小孩。「妳的能力是……」
「离魂。」江净珞坦承道,「我的灵魂可以自由离体到任何地方去,完全不受时间与空间的拘束,而且啊……」她的脑袋俏皮的一歪。「我也可以将别人的灵魂捉出来喔!」
「什么?」沐宸御惊叫。「那人不就死了?」
「不会,他只是睡着了而已,除非他被我除灵。」
幸好,不然她就算是杀人了!
「那妳离魂,又把人家的灵魂捉出来干什么?」
江净珞滑稽的咧咧嘴儿。「收惊。」
沐宸御呆了一呆。「耶?」
「一般人在生活上会滋生不安,会受噩梦侵扰,多半是有心魔,我的工作就是把『客户』的灵魂捉出来盘问,因为只有在那种状况之下,无论我问什么,对方都得老实回答我,我再据以判断出对方的心魔究竟是什么,然后设法除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