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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说我想哭了?我——”

  “我爱你。”

  左永璇话语方落,一颗豆大的泪便背叛了她,瞬间滑落她的粉颊。

  “傻瓜!”他轻叹,将她拉入怀中,吻去那微咸的珠泪。“相思,你怎么会傻得以为我会放弃你?我说要离开,没说是一去不回,只是有急事待我回京处理,不得不暂时回去一趟。等我打理好一切便会禀明双亲同意,用大红花轿迎娶你进门,听清楚了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嫁了?”她红了脸,嘴还硬着,心却没骨气地偏向他,感觉踏实许多。

  “从你奔出秦府后门投入我怀抱时,我就当你允了我。”他浅笑。“‘带我走,越快越好’,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所以我会尽快娶你为妻,一辈子带着你走,形影不离。”

  她一愣,没想到他故意将她的语意曲解成如此。

  怪的是,她听起来一点也下气恼,好像那是她的本意,她真想一辈子跟着这男人,如影随形……

  “左永璇,天底下大概没有比你更无赖的男人了。”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赞许,可是常相思说时不恼不怒,甚至缓缓勾唇,盛放出宛如牡丹盛开的绝美笑颜。

  这一笑,教左永璇看傻了。

  那是远比他记忆中美上千百倍的笑,这一笑抵过重逢至今他所受的千般折磨,让他忐忑不安的心就此落定。

  因为他明白了,这一笑,让他不再只是单相思,代表相思已将心给了他。“是,我是天下第一无赖。”他随她而笑,乐于如此自称。“不过,我也该告诉你我的真实身分了。相思,我不是一般百姓,我是——”

  她摇摇头,以指封了他的唇。

  “等你回来再告诉我。”她一顿,眼底有些不安。“如果你真会回来的话。”“两个月,最迟两个月,我一定回来。”他明白她心中仍有父亲一去下回的阴影。“相信我,就算全天下都负你,我左永璇也绝下负你!”

  凝望他坚定的眼,她轻轻点了头,倚入他怀中,幽幽轻语——“我信你,别让我失望。”

  “嗯,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他应允,情难自已地俯首寻着她的唇,将满腔深情浓爱付诸于绵吻。多想就这么拥着她、吻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尚未别离,那微酸微苦的相思滋味,已在胸臆间悄悄化开……

  第7章(1)

  日光和微风如常地照拂大地,独独进不了阴暗的地牢内。

  腐败气味自四面八方传来,问伴着潮湿与霉味,教人一踏进此处便忍不住掩鼻欲吐,恨不能立刻逃离。

  常相思拾起地上的碎石,在上墙深深划上一横,计算着她在牢中度过的第三日,也倒数着左永璇的归期。

  “还有十二天,你来得及吗……”

  她抚着刻痕柔柔低语,目光像能穿透上墙,望见心中悬念的身影,微扬的唇角挂着笑意,一派安详自在,不像一个将于十二日后被绑赴法场、斩首示众的死刑犯。

  三日前,她进城采买药材,却被宫差以庸医误诊草营人命,毒杀县令夫人之名当街扣押。

  一进县衙,人证、物证全是高高在上的县令大人说了算,秦仁恭那痛失发妻的悲恸模样真是见者无不动容,若非早知他有弑妻另娶之意,吃定她无权无势,要赖她做替罪羔丰,恐怕连她都忍不住为其一掬同情泪。

  秦仁恭连费时用刑逼供、屈打成招都省了,直接叫人押着她捺指印认罪,定了半月后斩首示众的死罪。

  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她算了算,行刑当日竟是左永璇许了她的最终归期。倘若他提前返回,还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若是迟了,只能为她祭坟了。这样也好,假使他背信未归,她不会知道,不会伤心、失望,不必和娘一样,相思至死方休。

  “红满枝,绿满枝,宿雨厌厌睡起迟。闲庭花影栘。忆归期,数归期,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

  “相思!”

  一声焦急的轻唤打断了常相思的低吟,转头一看,牢头正打开牢房铁锁,让安七巧拎着食盒进来采视。

  “七巧?”她十分诧异见到好友,毕竟依法,行刑前连至亲都不得探视。

  “你怎样?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安七巧将席坐于地的她拉起,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一遍,担忧全写在脸上。

  “我没事,别担心。”

  藉着牢中的微光,她发觉七巧不只眼眶微红,眼下还有暗影,显然已经好几天没睡好——或者根本没睡。

  “七巧,别再为我奔波了。”不必问,她也知道七巧为何憔悴。“我们无权无势,怎敌得过秦仁恭栽赃嫁祸?官官相护,加上有钱能使鬼推磨,凭你一人之力绝扳不倒他,别再白费心力。”

  “还说,当初叫你别上秦府看病,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安七巧不舍地轻抚她略显瘦削的面颊。“算了!事到如今再提当初也无用,我买通狱卒不是来和你说这些,你快脱下衣服和我调换,快!”

  “和你调换?”她一怔,随即猜到好友的打算。“七巧,你——你该不会想做我的替身,代我受斩吧?”

  “嗯。”她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件事光靠我一人之力实在无法解决,必须上京求援。可是秦仁恭那人太狡诈,我担心他突然将刑期提前,或者乘机对你不利,想来想去只有我来替你——”

  “我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吗?这件事我宁死也不会答应!”

  常相思按住好友解开襟上盘扣的双手,这连亲人也不一定做得到的舍身之情,让她深受戚动,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戚,泪水夺眶而出。

  “七巧,我和你明明非亲非故,但是你打从一搬来便主动亲近我、对我好,这些年来也一直像亲姊姊般照顾我,我嘴上下说,但你应该知道,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我也早将你当成亲人看待,要我牺牲你,这种事我办不到,还不如一刀砍死我来得痛快!”

  “傻丫头,我又不是一定会死,哭什么?”

  相处多年,这还是安七巧头一回见到相思掉泪,忍不住也跟着湿了眼眶。“相思,仔细记住我接下来说的每个字。”她忍住泪,压低嗓音。“无论发生任何事,你绝不能放弃。为了你大哥,就算得踩着我的尸体,你也得拚了命活下去!”

  “我大哥?”这意料之外的话让常相思惊愕不已。“七巧,难道你知道我大哥的下落?他还活着?”

  “活着,而且一直以保护你、让你能随心所欲地生活为唯一的生存目的。倘若你真有什么万一,他一定会哀痛欲绝,从此失去活着的意义。”

  “什么意思?”她隐约听出话中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大秘密。“大哥为什么不回来?这些年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为了保护我而活着又是什么意思?”

  “我以性命起誓要保密,所以你想知道的话,就和我对调,或许将来见着你哥,他会愿意亲口告诉你。”安七巧试着以此说服她调换身分。“离开后你千万别回村里去,我拿了些银两托砍柴的吴大哥照顾翔儿,他们夫妇俩为人忠厚老实,翔儿在那儿很安全,你不必担心。记得一出这儿就直奔京城,到凝香楼——”“凝香楼?”常相思打断她的话。“你是说翔儿他娘开的那间青楼?莫非你所谓的上京求援是要找她?不行,不能将她牵扯进来。”

  虽然她将七巧视如亲姊,却不得不瞒着她一个天大秘密。

  当年,相处一段时日后,傅香浓终于对她卸下心防,在她立誓保密下,坦言他们母子其实是被奸相诬陷叛国,而让昏君下令满门抄斩的南天齐将军妻儿。为了报血海深仇,也为了让翔儿免于有朝一日身分暴露,被斩草除根的可能,香浓求她代为扶养翔儿长大成人,然后抱着与仇人同归于尽的决心,选择了一条凭一介弱女子也能接近昏君佞臣的不归路。

  如今,她怎能让香浓冒着身分败露、功亏一篑的风险,为救她而动用这些年好下容易经营的政商关系?何况,如此一来岂不白费香浓为了避免牵连到翔儿,多年来忍着思儿之苦,故意和她们不相往来的苦心?“别担心,我要你找的不是她。”

  安七巧掀开食盒,拿下最上层的食物,下头竞藏着好几张银票、金元宝,还有两张人皮面具和几个小瓷瓶。

  “待会儿我会帮你易容成我。仔细看,牢牢记住所有步骤,等你一逃出县衙大丰,便去城东闹鬼的柳家大宅,我在木门后摆了套男装,你将另外这张男子面容的人皮面具换上,扮成男子上京。”

  “人皮面具?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常相思匪夷所思地接过那张人皮面具。面具逼真到教人毛骨耸然。

  “这不重要。总之到了凝香楼,你也别和香浓相认,只要指名找花魁如玉姑娘,等你们单独相处时再现出你的真面目,告诉她发生什么事、照她说的做,就能保你安全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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