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府人讶异。这心高气傲的女人,竟然愿意委身嫁给一个足足大她四十岁的老头,还是第七房的小妾?
此时的她正背着丈夫,朝桂雨閺露出愤恨怨怼的目光。
桂雨閺只冷瞟她一眼后,便面无表情的面对急切想得到宝物的周振侯。
「大人,这宝马已在来的路上了,您可否再宽限——」
「住口!」这声大喝是由朱釉喊出来的。「听我家大人说,今天就是期限,你答应要献给大人的东西,一刻也不得拖延,若还要延期就是诓骗,大人是你可以随便愚弄的对象吗?」这朱釉如今身分不同了,是专程跟着周振侯来耀武扬威的,她这架式,像是要踩死桂雨閺出气。
「七夫人。」桂雨閺刻意称呼,只是这身分一喊,她又万分羞愤,漂亮的脸蛋不住扭曲。他瞧见,冷笑,「我并非有意拖延,而是运送东西的人在路上出了点意外,所以迟了些——」
「还敢狡辩,大人说你当初说得信誓旦旦,这宝物绝对准时呈上,现在推托什么理由都难以让人信服,大人,你说这小小的右侍郎也胆敢蒙骗你,分明轻视你,该判什么样的重罪好?」朱釉脸色一改,爱娇的倚向周振侯问。
周振侯小眼半眯,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珠子。「哼,桂雨閺,我最忌人说大话诓骗,我瞧你这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他那阴险的神情隐隐含着一股猥亵,让人见了极为不舒服。
桂雨閺悄悄的捏紧拳头,青筋藏在衣袖中暴跳。「大人,我只需要再几天的时间,一定能将东西送到你手中。」
「我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因为办事不力的人留在我身边没用,现下你若拿不出三彩马,今夜你就脱下乌纱帽,直接到狱门报到吧,若让我派人来拿,那就难看了。」周振侯拍着桌子。
桂雨閺绷紧了全身肌肉,呼吸微沉。「大人,只要再等几天您就可以拥有那匹马了,这可是您寻找已久不可得的宝物,您真不愿意再等等?」他忍着愤怒,露出请求的脸孔。
周振侯眯了眼。「这……」心意似乎有些动摇了。
「大人,这男人靠不住,你若再给他时间只是徒惹出你识人不清的笑话,你今天绝对不能饶过他!」朱釉分明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他抿起苛刻的嘴。「说得没错,桂雨閺,枉费我这么信任你,还提拔你做右侍郎,是你辜负了我,那就别怪我狠心了,摘下你的乌纱帽吧!」他张狂的说。
「大人!」桂雨閺沉瞳细眯。
「还不摘下?」周振侯翻脸不认人。
桂雨閺的脸色十足难看了。
难道,真如项哥所说,前功尽弃了?
这座复仇的山上,已堆到九仞,只差一篑土了,眼看功败垂成,功亏一篑!
饮恨无奈的痛楚在心底发酵,他离这仇人又远了……
「来人,帮我摘下他的帽子!」见他不动,周振侯怒喝人来摘帽。
「慢着!」项大同步进了大厅。
「你是何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周振侯目光带刀的问。
隐忍着怒气,他跪了下来。「草民是桂大人的朋友,受他所托带来了宝物,但途中因为小人生了一场重病,耽误了,这会病一好就日夜兼程的赶来,幸亏是赶上了。」
「那么,我那匹三彩马你是带来了?」周振侯一改怒容,变得无比兴奋。
「是的。」项大同面不改色的答。
桂雨閺愕然望向他。项哥在做什么?若随便找来赝品只会被拆穿,下场更惨,甚至会连累项哥自己下狱的。「项哥,这三彩马——」
「桂大人,很抱歉,耽误时间让您受惊了,不过小人总算及时送到,请您待会别降罪了。」
项大同双眼直视他,这眼神自信得很,桂雨閺眸光闪动,若有所思。
「快,快将三彩马呈上来,让我瞧瞧!」周振侯此刻表情急切,恨不得赶快见到这东西。
项大同将一直捧在手心的锦盒交了出去,周振侯猴急的打开盒盖,小心翼翼的捧出里头栩栩如生的唐朝精品,三彩宝马。
他眼睛立即绽放出贪婪的光彩。
「大人,你可要确定清楚,这是不是假货,要知道,桂雨閺一下说没有一下东西又送到了,谁知他会不会找个赝品,滥竽充数的蒙骗你!」不能摘下桂雨閺的乌纱帽,朱釉不甘心的挑拨道。
周振侯本身精通陶艺,亦是陶艺的收藏家,他当下立即仔细检查起三彩马的真伪。这匹三彩马他奢望很久了,当年他曾见过一眼,即过目难忘,那时要不是一时的贪欲错失,这宝物早已是他的了……
一旁的桂雨閺立时紧张起来,想着等会要如何先救下项大同这傻子让他先脱身?
周振侯利眼看了又看宝马后,「很好,这是真的,就算仿也难以仿得如此逼真。」他大喜。
怎么可能?桂雨閺兀自心惊,却见项大同笑得一脸得意。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釉恼恨不已,「真不是赝品?我知道坊间有位从不露面的神秘大师,他的专长也是仿制,说不定他们找到那位大师操刀了。」
「不可能,你说的那位大师我也听说过,但这三彩马已是巧夺天工之作,我不信任何人能仿得如此真切,这匹马是真的,雨閺,真是辛苦你了,我要犒赏你,大大的犒赏你,你说,你想要我赏你什么,只要我做得到的,通通没问题!」宝物到手,周振侯心情大好。
桂雨閺隐住了眼中的不屑和嘲讽。「大人真的什么都愿意赏?」
「当然!」周振侯抚着三彩马,志得意满。终于,终于到手了!
「那小臣想请您将这匹马转献给皇上……」
这话让他表情倏变,「什么?你要我将这献给皇上?」这可是他日思夜想的宝物,这小子失常了吗?竟然要他转手献出?
桂雨閺轻笑,「大人别急,先听我说,这马身上听说藏有巨富,如今金兵压境,国家多难,国库窘困,说不定皇上鸿福,能由这匹马身上找到奥援的财富,那么解救这国难的大功臣不就是您了吗?如此一来,大人在皇上面前就是一等一的大红人了。」
周振侯眼珠轻移。这人的心机不可小觑……
「但你明知这宝贝我有多爱惜,要我如此做,我还舍不得呢!」
「您现在不过是从二品的尚书,虽然已权势非凡,但一匹马若能换得右丞相这从一品的位置,您还是不愿意吗?」
周振侯奸险的脸庞有了变化。「你建议我怎么做呢?」这小子比他想像的要聪明百倍,莫非他有什么过人的打算?其实听听也无妨。
桂雨閺瞄了四周一眼。「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周振侯也是行事颇谨慎之人,颔了首,与他避开众人耳目到角落去了。
众人好奇得紧,最后,也只能听见几句较为高昂的话。「……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能为您找来数十年销声匿迹的三彩马,凭的不是运气,而是对事能看透蛛丝马迹的脑袋。」
「你……但是……」
「金人就要打来了,连徽宗都吓得传位给儿子自愿当个太上皇避难了……而且我听说,这回圣上要亲自去议和……」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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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哥,这怎么回事?东西哪来的?」周振侯离去后,桂雨閺擦拭了额上泌出的冷汗,屏退仆佣后,凝重的问向悠哉而立的项大同。
「别问我?问她吧!」他噙着笑指着由后堂走出的人儿。
「米儿?」
小米笑着走到他面前。「桂哥。」
「你重伤初愈,怎么可能动手烧陶?况且就算你日夜赶工,以这陶瓷上色的细工,费时费力,两天内你是不可能做得出来的。」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她笑得有几分淘气。「我确实不是这几日做的。」
「不是?」桂雨閺一愣。
「可记得咱们还在朱府时,你就曾拿过这匹马给我看过?」她眨着眼提示。
「莫非你那时候就做了一匹一模一样的三彩马了?」他大为讶异。
「我见这马漂亮,你又挺宝贝的,所以好玩的就仿了一只。」
「那时,你不过看了几眼,我就将东西收回了,而你竟能做出如此真假难分的赝品?」这丫头的功力已经到了他难以想像的地步了,当初他真没错看她的天赋!「可……你早有仿品,为何说颜料不足,要我给你时间烧制?」他眼眸略沉的问。
她歉意的一笑,「那是因那日在嫂子房里,我对你仍心存疑惑,才故意拿颜料不足当藉口,不告诉你我其实已有现成品。」
「原来如此。」不过不管如何,他总算将周振侯应付过去了。
「桂哥,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送这东西是要报仇用的,若我早点拿出,你们也不会这么焦头烂额。」
「你才知道,雨閺忍痛将真货送给那个臭老头,你又无法及时仿一个给他,眼看他就要锒铛入狱,我可急坏了。」项大同喷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