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一脸稚气的漂亮女孩走进了酒吧,在弧型吧台最右边的位子坐了下来。也许是时候还早,客人并不多,吧台前最抢手的八个位子,包含她才坐了三个人。
才坐下没多久,盛丰味坏习惯的看到桌子就发懒无骨的趴着,也不管此刻是在公共场所,姣好的脸蛋埋在如黑瀑般的长发里。
一会后,她旁边的位子也有人坐,似乎不是东方人,因为对方说的是流利的法语。
法语啊……好怀念呢!怀念到令人想痛哭。
今天是她十六岁生日,却只剩她一个人过了。
以后,大概也是这样吧?
她是私生女,父亲家世显赫,母亲只是他的外遇对象之一。从她懂事以来,最快乐的事就是看到父亲,即使他一年出现的次数不会超过五次。
每次父亲要离开时总会允诺她很快会再见面,还说下一次要带什么礼物给她。可她每天撕着日历算日子,每一天都失望。好不容易盼到他来了,他也不曾带来过承诺要送她的东西。
一年复一年皆是如此,有一年在她生日这天,她在父亲车后座发现了一只泰迪熊,以为他终于记得了她的生日礼物!但那不是给她的,而是要送给父亲和另一任情妇生的孩子。
他根本忘了她的生日。
父亲在她十二岁那年死在不知道第几任情妇的床上,至此也算是终结了她一再的期待与失望,并且,断了她进豪门认祖归宗的缘份。
父亲死后,她像是怕妈妈总有一天会丢下她跟别人跑了似的,每天努力的当个让人舍不得丢弃的好孩子,努力帮忙做家事、在校品学兼优……因为她不只一次听到母亲跟朋友抱怨,本来想生个儿子圈住父亲的,哪知生了个女儿,甚至为了跟他到法国投资,她们母女俩还去上法语课,哪知他还是爱来不来的。
现在可好了,人死了,她还图个屁!不过她和初恋男友重逢,也不知人家会不会嫌她带了个拖油瓶。
之后母亲三天两头的外宿,她国中毕业后母亲甚至两、三个星期不回家也算常事,每一次母亲要出门时,她总是期期艾艾、眼巴巴的跟到门口,活像是好不容易有了依靠,怕被人再度抛下的流浪狗。“妈……早点回来。”
“知道啦!”
今天得知自己上了第一志愿,她开心的想和母亲分享,一回家却看见母亲留了张纸条和一万块给她,说她被她也绊得够久,要她自己坚强一点,不要老是装乖、装可怜的想绊住她,她要结婚去了,之后会移民,盛丰味自己保重。
她才十六岁,就得自己独立生活。可她不明白她一直很努力、很努力,为什么结果会这样,别人总是给她希望,狠狠打碎。
你乖,爸爸会很快的再来看你,会带你想要的礼物给你;你乖,妈妈才舍不得丢下你……
到头来,都是骗人的!
因为她听话,所以别人就骗她吗?决定了!十六岁的这年她不再乖了,她要学坏,彻底的坏!未成年不许喝酒,她偏要!方才她在外头已经先灌下两瓶啤酒,为什么还没醉她第一次喝酒欸,看来她潜力十足。
这一次她要点最烈的……什么酒是最烈的?唔……
金门高粱!对!她听过金门高粱。
“我要一杯金门高粱。”侧趴的脸摆正,盛丰味还是不打算坐正,一张脸仍靠在吧台上。
专长花式调酒的调酒师手上甩动的调酒杯差一点滑了出去,一旁的服务生尴尬的脸上抖了几下。“小姐,这儿不卖金门高粱。”
“那……米酒头。”
“……也没有。”
她感觉到旁边讲法文的男子看了她一眼。看……看什么!约你的会啦!“这里最烈的酒是什么,就送什么吧!”
“那就伏特加吧。”这女孩……满十八了吗?看起来应该有吧
因为无聊,她也就加减的偷听旁人的谈话内容。啊,原来女方有丈夫了,而且她和这名叫亚萨斯的法国男人没什么暧昧,单纯是朋友吧?啧,还以为可以听到什么婚外情八卦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觉得她的头好像有点晕晕的……她的伏特加送来了,她终于肯直起身子面对它。
这是这里最烈的酒!她,盛丰味,今年十六岁,决定学坏的干了它!
端起它,很阿莎力的一口干了~
喔~“咳咳咳~”
酷……酷毙了!她的胸口像团火在烧,五脏六腑像在“巴比”,碳烤内脏就是这种感觉吗?连鼻孔都像会喷出两管白烟—当然不会真的喷出白烟,只是她的嘴巴没法子闭上,感觉上光靠鼻子也没办法呼吸~
也不知道是知道自己的模样蠢毙了还是怎么,她又趴回桌上,此时她全身发热,胸口还在烧,头也是晕的,可她神智还是很清醒喔!
如果她醉了的话,怎么可能连旁边和那法国男人对话的女人先行离开,后来又有个声音嗲得叫人骨头酥软的女人前来搭讪被拒,她都知道呢?
只是那个叫亚萨斯的法国男真有趣,他在娇嗲女搭讪的要求他请她喝一杯时居然说—
“你要不要听我讲一个法国男孩在烹饪学校暗恋一个呆呆东方女孩的故事?”
噗~呵呵呵!人家要的是一夜情啦!连她这没谈过恋爱、没被邀请过一夜情的都听得出来,他够笨!
那娇嗲女悻悻然的走了。
他想说故事啊?她……她最爱听了,只是,她现在头好重,身子也好重,看她爬了好几次还离不开桌面就知道了。好不容易用力一撑,她成功的撑直身,可下一刻又后继无力的趴回去,急忙中她攀住了一旁的亚萨斯。
正慢条斯理的啜着自己杯中的红酒,忽地有人攀上了他的肩,似乎是把全身重量放到他身上,亚萨斯看着攀在他肩上的女孩后一扬眉。
是他旁边的“酒鬼”!方才他和郝滋味进来时就看到有个女人一动也不动的趴在吧台上,大概是醉得睡着了。
现在酒醒了吗?
“有事?”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女生,只是……怎么醉成这样?
“你不是要讲故事?我最爱听故事了。”
她也会说法语
“很多讲故事的人都只是希望找个好听众,并不希望找到一部传播力超强的扩音机,我……我保证我会是个好听众哟!”
亚萨斯有趣的看着她,“是吗?”
“可是……”她的头好晕,比在游乐场挂在地球仪上转个百来圈还想……吐!“请先帮我找个垃圾袋,因为我……呜恶~恶~”
“喂~噢!我的天!”
*
噗~哈哈哈……盛丰味不断的笑着,在这种情况下也真亏她还笑得出来,她手臂往上一挥,不知打到了什么,有东西倒压下来砸在她身上,她这才清醒了过来。
睁开了眼,惺忪迷糊中还分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几秒后她才恢复思考能力,奇怪的看了眼压在胸口的东西—
泰迪熊!被她取名为亚萨斯的泰迪熊!
她作了梦啊?
把后头的枕头垫起,她拍了下床头触碰式的小灯,回想着方才的梦境,嘴角不由得又上扬了!
真是,她都已经是哈佛一年级新生了,怎么还会梦见初遇亚萨斯的事?披了件外套她走下床,来到一面大扇窗前,撩开窗幔,注视着窗外的晨景。
遇见亚萨斯,可能是她这十几年来碰过最幸运的事。
那晚她吐了之后,被带到饭店安置,据说小憩一会儿,她又爬起来吐,一面吐还一面哭喊着她要去吸毒、要去援交……然后再去投案,这样妈妈就会来看她了……
她在说这些话时全是用法语说的,亚萨斯大概被她吓到了,这才想帮她吧?
住在饭店的那段时间,她知道亚萨斯找过她的妈妈,可她没出现过。
有一天亚萨斯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问她,如果接着他的行程将在美国待个几年,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如果要,他会想办法让自己成为她的监护人。
当他用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看着她时,她好想哭!他和她连朋友都称不上,他却愿意为了她的未来奔走。比起自己的母亲……她第一次在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而且是一个外人面前,她哭,不再有丝毫压抑的痛哭。
她答应跟他走,之后亚萨斯办了一连串繁琐的手续,几个月后她就赴美念语言学校了。
她外语能力强,几个月后她就提前出了语言学校,赶搭高中入学考,考进美国素有“小哈佛”之称的史岱文森高中。接着又提前毕业了哈佛。
其实,对于课业她一向不需要全力以赴就能有不错的成绩,算是天才型的人物,可到美国后她多了一份用心,那是因为亚萨斯。
她初来乍到时,因为人生地不熟,所以她很黏他,可他又很忙,得常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于是他说,如果她能考得上史岱文森,他也在美国的话,他每个星期就来看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