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奴婢自个儿有些话想对国后说。”乔溪澈神色肃然,月容上有一种前所未见的坚决之色,与平常的柔弱判若两人。
她诧异地凝眉,“你?““奴婢在门外伺候吧。”长欢正打算离去,只听乔溪澈又道:“长欢姐姐,这话你最好也听听,请将门掩上,以防隔墙有耳。”
长欢怔住,抬头望向陈文敏,眼神中带着不解与询问。
“既然乔姑娘有话要说,咱们就听听吧。”陈文敏对他使一个眼色。
长欢微微点头,照乔溪澈的要求,将大门严实关好,吩咐门外不得打扰。
“乔姑娘到底有什么话要说?“陈文敏笑遭,心中隐隐感觉不祥。
没有马上回答,乔溪澈径自看向长欢,轻声说:“有劳姐姐了……哦,不,应该叫哥哥才对。”
此语一出,屋中另外两人皆大惊失色,僵征原地。
“开什么玩笑?“陈文敏好半晌才抬回声音,“哪儿来的哥哥?““国后别否认了,那日奴婢亲眼所见一一长欢姐姐其实是男子。”
又是一阵静寂无声,陈文敏脸儿霎时苍白。
“你……告诉圣上了?“好半晌,她才道。
“奴婢自幼出入宫廷,深知这宫里有些事不宜见光,杏则会闹出祸端。”乔溪澈答道。
“哼,你知道就好。”陈文敏冷笑,“说吧,你想怎样?““奴婢只希望在圣上没有觉察之前,国后能快刀斩情丝,将长欢哥哥送出东楚,从此永不相见,安心做圣上的妻子。如此奴婢便将这件秘事烂在肚子里,永不吐露。”乔溪澈掷地有声地道。
没错,她来此,只有一个目的,替万俟侯清理后宫。
她不希望他知道自己有一个不忠的妻子,不希望他牺牲了那么多,换来的却只是一顶绿帽子。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名小小宫人,威胁国后实属杀头死罪,生平亦从未做过此等恶人,但为了心爱的男人,就算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她也认了。
“你敢跟我谈条件?“陈文敏怒不可遏,“别以为本宫什么都不知道,你与圣上私通款曲,暗地苟合,以为本宫不敢治你的罪?““国后就算杀了奴婢,奴婢也照样这么说。”乔溪澈背脊挺直,丝毫不畏,仿佛对方所说的一切,她都预料到了。
“这又何苦呢?“硬的不行,便来软的。陈文敏忽然叹一口气,“本宫知道,你与圣上青梅竹马,若非罪臣之女,早已册封为妃。只要你替本宫守密,本宫便主动劝说那些冥顽老臣,让圣上封你为昭仪,如此岂不两全其美?““奴婢不奢望这些。”乔溪澈却冷冷回应。
“那你想要什么?“陈文敏瞪大双眸,不敢相信她会拒绝这天大的诱惑。
“奴婢只希望圣上与国后能琴瑟和谐,恩爱幸福。”她听见自己如此回答。
真的吗?把心上人拱手相送,真的舍得吗?
可是,她明白自己在东楚国的处境,明白一旦觊觎名分,会给侯带来怎样的麻烦……所以,她懂得退让,只求他平安幸福。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无欲无求,简直达到了神般的境界,然而,假如她真有路可走,绝对不愿当这种折磨自己的神。
“好,乔溪澈,算你厉害!”陈文敏笑容收敛,狠狠道:“本宫被迫答应你,可不代表今后你会有好日子过!”
“只要国后答应我,我便满足,其它的,奴婢不做多想。”再次跪拜行礼后,她垂眉退下,不再多言。
望着被她合上的门扉,陈文敏在暴怒中无从宣泄,便将一只玉杯猛地掷出去。玉杯落地,摔得惨不忍睹。
“你真的答应她了?”长欢急切问道:“真想把我送出东楚,永不相见?”
“把我的信鸽取来!”深深喘息平复怒气,陈文敏咬牙道。
“怎么,要向国内搬救兵?““呵,这点小事,还用不着惊动国内。”她忽而邪笑,“就在这东楚京中,便有可利用之人。”
长欢凝眸,不解其意,却不便多问。他知道,陈文敏能成为东楚国后,并非南涵帝一句话可以奏效,其中运筹周旋的,另有内线。
第5章(1)
陈文敏盛装打扮,冰敷的水粉,蜜调的胭脂,一朵丝绢牡丹斜斜插在鬓上,左侧垂下一绺秀发,配合纱堆长裙,格外妩媚娇烧。
“圣上一一”她明艳一笑,甜腻的声音荡漾一方空间,“你终于来了!臣妾病了这么久。总是没有见到圣上的踪影,真叫臣妾日思夜想……”
万俟侯步人寝阁,寻了一张椅子兀自坐下,并不与她亲近,只是客气疏远地道:“国后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圣上不必害怕传染。”她欺身过去,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吐气如兰地说。
“如此就好。”他仍旧冷淡地道:“朕来此,只为告知国后,近日朕打算微服私访民间,恐怕与国后会有好些日子不见了。”
“微服私访?”她一怔,“圣上难道不打算带臣妾一同前往?”
“国后金枝玉体,东楚民间疾苦,怕你受累。”
“臣妾不怕。”陈文敏笑道,轻轻抚上他的肩,“只求能陪伴圣上左右,风雨同行。”
“你不怕,朕怕一一怕南涵怪罪。”将她的手当即拨开,他拒绝道。
她脸色微变,深吸口气努力保持娇柔神情,理了理发鬓,故意叫道:“哎呀,圣上,快看看臣妾这发髻是否松了?”
“看上去很好。”他不为所动。
“臣妾的眉呢?是否画得太淡?”不屈不挠,继续媚术。
“不浓不淡,正好合适。”万俟侯仍是离她远远的,没有半分亲近的意思。
“哎呀!”她假装脚下一软,猛地倒在他的怀中,“圣上,臣妾头晕……”
“那就快快歇着,朕该告辞了。”
他将她扶起,移了椅子,强行拉她坐下,转身便走。
“万俟侯,你给我站住!”陈文敏终于按捺不住怒火,大吼道。
“国后还有吩咐?”他故作懵懂。
“难道我不美吗?”她瞪着他,“从小到大,南涵国中无人能抗拒我的美貌,偏偏你却无动于衷!你到底什么意思?”
“可惜,这里不是南涵国,朕也不是你的裙下之臣。”他讽笑道。
“你……”她气得险些流下泪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那乔溪澈夜夜在东阳殿做着苟且之事,若非本宫贤慧,早把你们的丑事告诸天下了!”
“国后,你贤慧吗?”万俟侯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你那长欢哥哥,此刻何在?见我来此,故意回避去了吗?”
“什么?”陈文敏呆住,没料到自己的秘密早被人识破,不由得又羞又恼,“乔溪澈那贱人告诉你的?”
“国后,你也太小看朕了吧?再怎么说,朕也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用不着假他人之手。”
他早觉得那个叫做长欢的宫女有些奇怪,暗中派了侍卫夜探,果然发现了惊天秘密。如此甚好,他用不着再觉得亏欠这个名不符实的妻子,这桩婚姻从头到尾只是互相欺瞒的笑话。
再无言以对,陈文敏脸色苍白地盯着他,原形毕露地颤抖着,目光流露憎恨之情。
“公主,”他对她忽然改了称呼,本来就无夫妻之实,他认为自己应该这样唤她,“既然事已至此,你我不如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知道你与那长欢相好多年,情深意切,但碍于南涵帝不允,才私相授受。不如我赠你万金、送你丰地,让你与情郎能名正言顺共度白首,如何?”
“你想赶我出宫?”她眉一挑,并不领情。
“放心,南涵国那边我会帮你隐瞒,就说你忽然染疾病故,他们断不会追踪而来。”
“你让我放弃尊贵的身份,去当一个隐姓埋名的庶人?”他话未落音,她就厉声大叫起来。
“身份地位如此重要吗?”万俟侯没料到她情绪如此激动。
“不重要吗?那你为何不放弃国君身份。跟乔溪澈私奔?”她反问道。
私奔?呵,他倒是很想,可惜那傻丫头不愿意。
“万俟侯,我告诉你一一办不到!你让我主动退位,便宜乔溪澈那个贱人,办不到!”陈文敏歇斯底里地大嚷。
“公主,何必苦苦执着?”他耐心劝道:“你我都另有所爱,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不要海阔天空,我要的是尊严!”她一字一句冷绝道。
他怔住,好半晌才轻叹一口气,缓缓摇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了。我已给了你退路,你偏不领情,那就怪不得我了。”
“你打算如何?”陈文敏心尖一颤。
“废后。”
“什么?”
“废后。”他肯定地重复,证明自己早已深思熟虑,不是一时气话,“待我私访归来,便拟诏昭告天下。”
“你要废我?”她全身战粟,“以何名义?私通?”
“到时候,迫不得已,只能如此昭告天下了。”万俟侯再次好心相劝。“希望公主能利用我私访之期再三思考,是宁可玉碎,还是皆大欢喜,全由你自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