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雨了,你有没有淋湿?我已经放好热水了,你先去悠闲地泡个澡吧。”她温声吩咐。“等你洗完澡,也差不多可以开饭了。”
“是,老婆大人。”萧仲齐神采奕奕地领命。
叶初冬环顾屋内,终于决定取出丈夫结婚纪念日时送她的蝴蝶花器,花器与这束玫瑰,都是他的心意,相得益彰,她珍重地将花插进花器里,退后几步,微笑欣赏。
然后,她轻盈地转进厨房,炉上一锅炖牛肉已经焖得够久了,肉质软嫩,浓香扑鼻,蒸笼里一盘鲈鱼也蒸得恰到好处,她又手脚利落地炒了两道菜,一碟腐乳空心菜,另一碟是苦瓜咸蛋。
待萧仲齐沐浴出来,一席珍味料理已热腾腾地上桌,都是他最爱吃的,他光闻味道便食指大动。
“太好了!”他双掌合十,感动万分地在餐桌边坐下。
叶初冬也卸下围裙,跟着坐下。他不能喝酒,她准备了黑麦汁,斟在玻璃怀里,也像美酒一般辉耀着深沉光芒。
夫妻俩和乐融融地共餐,她看着丈夫大快朵颐,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心头洋溢着难以言喻的满足。
萧仲齐吃到兴起,话匣子打开,与她分享公司同事许多轶闻妙事,他口才一向流利,又诙诣幽默,逗得她不时轻声娇笑。
吃罢晚餐,他卷起衣袖,自告奋勇地宣布要负责洗碗,她笑吟吟地帮着收拾餐桌。
忽地,一串手机铃声唱响,正专心洗碗的他没听见,她扬声喊:“仲齐,你手机响了。”
“帮我拿过来。”他喊回来。
她走进卧房,寻找手机,他随手搁在五斗柜上,她拾起,屏幕闪烁的人名却教她愣住。
温莉莉。
她直直地瞪着这个名字,铃声等不到响应,渐渐沉默了,她以为自己慌张的心可以稍稍宁定,不料接着响起简讯音。
叶初冬咬牙,握着手机的手轻轻颤着,她挣扎,迟疑,明知自己不该这么做,仍是关不住心底那头嫉妒的小兽,终于,她按下了阅读键。
我把手帕带来了,在你家对面的便利商店,等你。
她要还手帕?为什么在公司不还,偏偏要在这附近还?而且还是在这样大雨滂沱的夜晚,约他私下相见?
叶初冬听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声,心房彷佛也跟着落下雨,一片迷惘。
“你怎么了?不是说有我的电话吗?”萧仲齐在卧房门口出现,见她呆呆地握着他的手机,不解地问。
她惶然望向他。“仲齐……”
“怎么?”
“不要去。”她喃喃。
“什么不要去?”他不懂,转念一想,神色蓦地大变,抢过手机,点阅最新简讯。
不要去。
她在心里无声地祈求。
他没听见,只是怒气勃勃地斥责她。“你刚刚偷看我的简讯?我不是说过,我最讨厌人家侵犯我的隐私吗?”
“我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她知道他痛恨不尊重隐私权的人,她知道她犯了他大忌,是她的错,她不对。“可是你不要去,好不好?”
“为什么不去?她就在楼下而已,而且她是要还我手帕。”
“不是那样,一定不是,她有目的,她一定有什么目的,所以才深夜约你出去……”
“所以你是不信任我了?”他瞪她。“你怀疑我跟她的关系,才偷看我的简讯?”
“我……”叶初冬无言,无可辩解,她的确是怀疑,这怀疑的火苗很早就点燃,而且迟迟无法熄灭。“你真的非去不可吗?”
他皱眉。“外面在下雨,难道你要人家一直傻等吗?”
这么说,他去定了?
她胸口揪紧,迷蒙地瞪他。“因为下雨,所以你心疼她,怕她淋湿吗?你还敢说自己跟她没什么,还说你们没什么关系,你把我送的手帕借给她了,你居然借给她!”
“我说过,她喝醉酒、想吐,我才会……”
“你才会拿我送的手帕替她擦嘴吗?你不觉得我知道以后,会觉得很恶心很难过吗?我不要那条手帕沾上脏东西!”
她是不是疯了?为何要冲着丈夫发这种脾气?这一点也不像她,一点也不像平素温婉体贴的她。
叶初冬慌乱,心痛着,脑子晕沈,她不该这样的,不想表现得近乎歇斯底里,但她无法克制,午后那个久违的梦魇,至今仍在她脑海阴魂不散。
她好怕,好怕……
“你不是这么小气吧?小冬。”萧仲齐不理解她的惊惧,语带不耐。“只不过是一条手帕啊!”
“只不过是一条手帕……”她呢喃,想哭,唇畔却逸出沙哑的笑声。
好年“只不过”,在他心目中,她亲手缝制的礼物,分量不过如此吗?她一直以为,她会同自己一样,珍惜着两人之间每一个小小的纪念品。
“可那是我送你的手帕!”她激动地嘶喊。“我不要你借给别的女人,更不要她拖这么久不还,她到底想做什么?你又想怎么样?你——”
“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萧仲齐沈声打断她。
要她怎么信?要她如何心无芥蒂?他对温莉莉,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特别,不是吗?
叶初冬扬眸凝睇丈夫。“总之你不要去见她,仲齐,我不要去。”
“你别无理取闹了!”萧仲齐蓦地嘶吼,高昂的声浪震动了她,她骇然怔住。“为了你,我放弃了一个男人最重视的自由!为什么你还不能信任我?”
他严厉地瞪她,深幽的眼眸犹如冬季最冰冷的寒潭,冻凝她心房,她颤抖得不能呼吸,在他眼里,看见责备与失望。
他对失望了,怎么办?她让自己最在乎的人失望了……
叶初冬呆立原地,不知所措,萧仲齐瞪视她片刻,猛然转身。
或许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为自己这夜的选择感到后悔,但此时盛怒主宰了他,教他决意辜负妻子的期待。
他大踏步离开,叶初冬留不住他,只能痴痴地目送。
不要去,仲齐,不要丢下我。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恳求,她哭了,无声地啜泣,他没看到,也听不见。他走了,走向另一个女人,她该怎么办?她不能让他丢下她必须挽留他……
一念及此,她踉跄地举步,心急地想追上丈夫,可她太急了,太急忙,结果一个不小心,手臂甩到了搁在玄关柜上的花器。
花器砰然坠落,蝴蝶的翅膀折断了,玫瑰花娇弱地凋零一地。
她看着那蝶、那花,看着丈夫送她的心意摔成不忍卒睹的碎片,胸口顿时剧烈抽痛,一颗心也跟着无助地拧碎——
果然婚姻都是脆弱的吗?
第5章(1)
一踏进户外密密交织的雨帘,雨水冷洌地自头顶浇灌,萧仲齐满怒火顿时熄灭。
他忽地在雨里踯躅,任雨丝如飞针,刺痛脸颊。
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要对妻子发那顿天大的脾气?
明明今晚的气氛很甜蜜的,他们夫妻已有好一阵子没吃上一顿如此悠闲和乐的晚餐,餐桌上每一道菜,都是妻子针对他喜爱的口味,精心调理,还得格外注意保护他的肠胃。
不错,她是偷看了他的简讯,触犯了他的禁忌,但他内心深处其实很明白,造成他如此焦躁的原因不止于此。
另一个理由,或许正是因为他心虚。
因为妻子质问他对温莉的用心,质疑他为别的女人心动,而他无可辩解,于是恼羞成怒。
他到底怎么了?
萧仲齐收拢眉宇,深深地吸气,又长长地吐息,他必须冷静,镇定骚动不安的情绪。
他扬起眸,透过蒙蒙雨雾望对街,温莉莉撑着一把红伞,站在便利商店的屋檐下。
他缓缓走向她,她却是焦急地迎上来。
“萧副总,你怎么没撑伞呢?瞧你,都淋湿了!语落,她急急掏出面纸,想为他拭去脸上的雨滴。
他阻止她。“我是来拿手帕的,你带来了吗?”
他一见面,便切入主题,温莉莉似乎有些失望,咬了咬唇,“嗯,我带来了。”她从皮包取出折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给他。
他接过,捏在掌心里,仿佛捏着妻子缠绵的情意。
“那你早点回去吧,我走了。”
眼看他就要转身离去,温莉莉连忙惊慌地扬嗓,“等等!萧副总,我还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他嗓音粗哑。
她迟疑,“我们……可以不要在这边说吗?找一间咖啡厅…”
他蹙眉,“这么晚了,不太方便,有什么事明天进公司再说吧。”
“可是……”她欲言又止。
他不理会她,径自招手替她叫出租车,出租车停下了,温莉莉却不肯上车,只是用一双满蕴哀怨的眼,瞧着他。
“温特助……”
“不容我手帕只是借口,其实我是想见你!”她终于鼓起勇气,喊出剪不断的思念。
萧仲齐全身一凛。
出租车来了又走,冰凉的雨丝仍不停地织着天空,他与她,在烟雨迷离中相望。
她看着他,眼义只有他,可他看着她,却隐隐约约看见另一张忧伤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