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怎样?”董事长讶异地蹙眉。“你可别说你要放弃这机会,你知道想抢这份肥差的人有多少吗?我可是想尽办法才说服所有董事一致支持你,你千万别不领情。”
“我知道,我也很感谢董事长的费心,可我在台湾,有牵挂的人……”
“你是指谁?你不是已经离婚了吗?一个单身汉,要留就留,要走就走,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还是你担心你老爸?他不是已经退休了吗?大不了你带他一起去美国,公司会帮你租一间够大的豪华公寓,若是有需要,也可以配两辆车给你,一辆让你老爸开着到处逛,免得他生活太无聊。”董事长自认为公司开出条件够优渥了。
萧仲齐只能无奈地叹息。问题并不是他父亲,若是他外调美国,自然可以带着老人家一起走,可另外那个人,却是他带不走的,而她偏偏是他最大的不舍。
“我再给你三天考虑,想清楚了回答我!”董事长一声令下,不跟他啰嗦。
萧仲齐心事重重地踱回自己的办公室。
不需要三天,他其实马上就可以给董事在答案,他并不想离开台湾,只是为了自己未来在公司的进退,他必须仔细斟酌一个足够有力的理由。
总不能说是为了前妻吧?那只会惹得董事长更火大……
“你看起来好像很烦恼的样子。”
在办公室门口,他遇见了温莉莉,她似乎等很久了,微笑地注视他。
他讶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拿这个给你。”她跟他进办公室,将一个分成几层的餐盒搁上他办公桌。
不会吧?又帮他做便当?
他蹙眉。“莉莉,我不是说过了?我们———”
“我知道。”温莉莉打断他。“你说我们只是朋友,可没人规定,朋友不能做便当请你吃,对吗?”她柔声低语,丝毫不因他的拒绝而退缩,反而更勇敢地献出自己的心意,她打开餐盒。“至少尝尝看,这可是我照着你前妻给的食谱做的喔,保证合你口味。”
“你说什么?”萧仲齐不敢置信,瞪着餐合里一道道他喜欢的菜色,每道菜都细心地分装在不同小格里,就跟他前妻的习惯一样。“你说小冬给你食谱?”
“是。”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意味深长地凝望他,半晌,嫣然一笑。“她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
交代她照顾他?这什么意思?
萧仲齐暗暗掐握拳头,凛着脸,拾起筷子,挟了一块苦瓜咸蛋送进嘴里——手艺是粗糙了点,不及他前妻细腻,但味道的确是相近的。
“这样你总该相信我没骗你了吧?”温莉莉沉静地扬嗓。
萧仲齐闻言,面色一沉,胸臆霎时缠绕着一股焦躁的情绪。
该死的叶初冬,可恶的女人!她见鬼地究竟在打算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深夜,叶初冬刚回到家,便听到电话铃声急促作响,一声接一声,蕴着某种激烈的情感,听得她胆颤心惊。
她直觉猜到是谁打来的,也清楚地明白自己这回绝对躲不过,她已经避接他电话好几天了,迟早必须面对现实。
她幽幽叹息,无奈地拾起话筒,而他一开口便是指责。
“温莉莉说你亲手写食谱给她,还交代她要好好照顾我,是真的吗?”他质问。
“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耳畔传来的声浪汹涌着怒意。
她深吸口气,暗自平息不稳定的心韵。“我这样做,不好吗?她说你很讨厌员工餐厅的午餐,想做饭给你吃,所以我才帮她——”
“你干么要帮她?”他怒气冲冲地打断她。“人家开口要求,你就非答应不可吗?干么这么好说话?你是笨蛋吗?”
他居然骂她笨?
叶初冬心头隐隐疼痛,教他尖锐的语锋刺伤了。“你不是说,我的个性就是这样吗?是你自己说,只要我觉得行有余力,可以给别人快乐,不妨就尽量去帮助别人。”
“所以你现在是觉得帮助温莉莉,可以让她快乐吗?”他气恼地咆哮。“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觉得快乐?”
她怔住,他这意思是他不快乐吗?
可她死为他好啊,她只是希望他跟温莉莉能顺利交往,不必再顾虑她这个前妻。
“你该不会是想摆脱我吧?”萧仲齐阴沉地逼问。
她愣了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因为你想跟你老板交往,怕我这个前夫碍事,所以才插手管我跟温莉莉的事,对吧?”他语气森冷,冻结她的心。
她惶然握着话筒,不相信他居然如此猜疑她的心思,为何他要将她想得那么负面?在他心里,她是那种自私的女人吗?他难道不曾想过,她其实在意的,是他的幸福?
“仲齐,你好过分……”她心冷,嗓音也发颤。
“我过分?”他冷哼。“过分的人是你吧?你说说看,你几天没接我电话了,你想跟你老板谈恋爱,也用不着把我这个前夫踢到一边去吧?难道我们之间的情分,你一点都不顾虑?”
就是因为太顾虑了,她才不敢接他电话,怕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出醋意,怕自己不能从容大方地祝福他跟另一个女人,若是她真的能不顾与他的情分就好了,那她也不必如此自苦……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决定跟韩智宇交往了?”他咄咄逼人。
他凭什么这样逼问?凭什么资格?他们已经离婚了,彼此都是自由之身,要跟谁交往,对方都不能干涉,不是吗?
叶初冬用力咬牙,强忍泪意。“是,我是答应跟他交往,怎么样?”
萧仲齐蓦地倒抽一口气,然后,是一阵阵长长的、仿佛要绵延到宇宙尽头的沉默。
这样的沉默,令她呼吸困难。
过了许久许久,挡她错觉自己即将断气时,他终于出声了,却是一句嘶哑的控诉。“叶初冬,你真的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快逼疯我了?”
她愕然无言。
“你想跟那个暴躁的家伙交往,很好,我就……祝福你。”他咬牙撂话,似是噙着某种恨意。“不过小冬,有件事我很好奇。”
“什么……什么事?”
“难道你不会想问他跟我一样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
“问他能不能保证永远不再为别的女人动心。”他冷冷地笑。“我很好奇,他的答案会是什么。”
她愕然,听着他几乎可以说是阴毒的言语,心房无声地破开一道口,那是曾经狠狠令她通过,一直无法真正结痂的伤口。
如今,在他有意的挑弄下,又流血了。
她震颤地哽咽,默默,挂了电话。
他做了什么?
耳畔,响起电话断线的嘟嘟声,一声一声,清冷悠远,仿佛月夜乌啼,听了令人断肠。
萧仲齐怔忡地握着话筒,胸海扬起惊涛骇浪,他说错话了,他不该用言语的利刃讽刺她,他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抵挡不住一股强烈的失望与妒意,因为他不够冷静,因为他感觉受伤,所以也发狠地想伤害那个令自己心痛的女人。
而她,果然受到伤害了,虽然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那样安静地挂了电话,他却觉得自己受到了最严厉的谴责。
他伤了自己最在乎的人,他到底在做什么?
一波波排山倒海的悔恨,蓦地攫住萧仲齐,他懊恼,像个疯子般在屋内暴跳叫嚣,却止不住胸口的剧痛。
他还是怨她,还是很气她,她为何要将他推给别的女人?为何要跟她那个可恶的老板交往?在他终于觉得自己有机会挽回她的时候,她怎能那般狠心地当头对他浇下最冰冷的雨水?
可他也心疼她,不舍她,不论她是如何伤他的心,他都不希望她因自己受伤,他……不想看到她哭,光是想象她哭泣的画面就濒临抓狂。
“叶初冬!为什么,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痛楚地咆哮,再也压抑不住胸口复杂的情绪,夺门而出,跳上车,风驰电掣地飙到她家楼下。
然后,像个傻瓜无所适从地在附近徘徊了一夜。
因为他不晓得该跟她说什么,因为夜太深了,他不愿扰她清梦。
明明不甘心,为何还想来跟她道歉?
明明就想用力摇晃她,痛快地骂她一顿啊!
他怒了一夜,痛了一夜,也守了一夜,隔天清晨,他红着一双疲倦的眼,涩涩地看她踽踽走出家门。
她形只影单,行走的身姿隐隐透出一股落寞。
他看着,心弦牵紧,几乎有股冲动上前道歉,想逗她笑,哄她开心,潇洒大方地祝她和韩智宇幸福。
可他做不到,装不了潇洒,假不起大方,事实上,他嫉妒得不得了,他诅咒韩智宇,那个粗鲁有傲慢的男人不配得到她。
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必须对她温柔、体贴,无时无刻想着她,要将她捧在手心里,像宝贝般地疼。
她值得更好的……她是哪只眼睛瞎了?怎么会看上一个当街强吻她的男人?简直太没眼光了,真教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