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默砚心默默的放下女红,起身,上床去了。
这一夜,慕容羽段极尽温柔、缠绵徘侧,就算他没说出口,相信妻子也应该能够了解他的心意。
事后,她习惯性地背对着他侧睡,但这一回,他尚未探臂搂过她来,她已自动往后退、退、退……退到背贴在他胸前,又主动拉来他的手臂环上她腰际,他错愕地怔了一下,继而唇角微勾,双臂使力搂紧了她的腰,然后,两人阖上眼,睡了。
今夜,默砚心的梦里应该有他吧!
千仞堂的威胁既已解除,慕容月枫决定再带家人回周家,临行之前,慕容问天语重心长的给了他几句「劝告」「你最好把周家产业还给周员外的儿子,否则将来你要是再招惹来什么麻烦,我都不会再伸手帮你了,因为帮了你就等于害了别人,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大义舍亲,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慕容月枫当然明白!慕容羽段已经把那件事说出来了,顿时,他心虚得什么话也不敢说,胡乱地点了点头,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但慕容大夫人却还不知死活。「你敢说不帮,我……」
「娘!」慕容月枫赶紧拉了拉娘亲。「够了,我们快走吧!」
「但是……」慕容大夫人就是不甘心。
「走了!」慕容月枫硬扯走了慕容大夫人。
目送侄儿一家人远去,慕容问天摇头叹息,继而转向君兰舟。
「周家员外真的没救了吗?」
「超过三个月就没救了。」君兰舟语气平板地说,就算有救他也不会去救,不过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不需要,反正没救了就是没救了,不关他的事。
「是吗?」慕容问天再叹,「那就没办法了。」转而目注慕容羽段。「那么你打算何时去接回雪儿、劭儿和啸风兄弟?」
在送走慕容雪和杜啸风兄弟俩之前,他特别嘱咐他们到金陵老家去等候他们,
倘若他们一家子平安无事,自然会去接他们,倘若三个月后没见到有人去接,那么往后便只有他们三人带着孩子相依为靠了。
「这……」慕容羽段转望君兰舟。
「想出远门还不成,」君兰舟冷冷道。「他的情况尚未稳定下来,得再过个把个月左右,他的脑子才能够完全复原。」慕容问天心头一凛。「原来如此,那么,我去接他们吧!」
「那就不必了,」独孤笑愚笑吟吟地用扇子拍了拍手掌心。「昨儿个我已经遣人通知我四弟,他会暗中保护他们,直到妹夫前去接他们的。」
他四弟又是谁?
慕容问天张嘴想问,但舌尖一转又收了回去。虽然还猜想不到他们究竟是谁,但光以默砚心的惊人身手,还有千仞堂堂主竟然不敢反抗的自我了断来看,他们兄妹几个绝非等闲人物,或许他最好不要多问比较好。
毕竟,慕容家已脱离江湖圈很久了。
一个月后!
「好了。」
君兰舟松开搭在慕容羽段腕脉上的手指,下一刻,另一只纤纤玉手便落上他肩头,他回眸,默砚心啾着他,无声。「二哥保证,妹夫完全复原了。」
纤手收回,默砚心静静地退开,一侧,独孤笑愚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真是,妳二哥的医术妳还不相信吗?」
「放心,我没事了。」握住默砚心的柔黄紧了紧,慕容羽段低声道,再转注君兰舟,「谢谢二哥。」
「你是妹夫。」君兰舟简单地说,意谓:如果慕容羽段不是妹夫,他才不管。
「好了,好了,既然没事了,那明儿个咱们就可以启程去接回我那宝贝小外甥了!不过,在那之前……」独孤笑愚自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慕容羽段。「今晚,你得把内容全给我背起来,明儿一早就把它烧掉!」
慕容羽段疑惑地接过来打开,只一眼,便吃惊地睁圆了眸子。
「这……这是……」
「小砚的另一项嫁妆,前两天青阳才拿来的。」说着,独孤笑愚在一旁落坐,悠然地摇起扇子来。「我另一个妹夫也有,所以你不必在那里犹豫说能不能接受,因为是小砚的嫁妆,你不能不接受。可是……」
刷一下合起扇子,「你要记住,」他郑重地交代。「你一生只能有一个传人,明白吗?」
慕容羽段当即正起脸色,颔首。「是,我记住了。」
「今晚一定要把它背好来,明儿个就烧掉,去接我小外甥的途中,有问题就提出来,我会指点你,或者,问小砚也可以。」
「是,大哥。」
「那么,今晚背好,没问题吧?」
「没问题。」
「很好。那接下来是……」独孤笑愚转向默砚心,手扶在桌上一只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的檀木箱子上。「这是妳的陪嫁首饰,虽然妳不希罕,但二婶儿说这是她为人母的心意,妳不收她会很伤心的。」
默砚心瞟一下箱子,点头。
她居然对他点头了耶!
独孤笑愚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偷偷抹了好几把辛酸的鼻涕泪水,再继续往下说。
「另外,二婶儿还给了我一封信,交代说当年的事要不要挑明了说清楚,全都由妳决定,虽然他们几位的惯例是,无论做下任何事,绝不刻意说明,因为他们心安理得,不需要对任何人做交代,但这件事还是要由妳来做最后的决定,因为妳是默家唯一的后人。所以,妳的意思是……」毫不犹豫地,默砚心掏出苍龙佩来给他看,若是在以往,他一定不明白默砚心是什么意思。
她不说,他怎会明白!
但这一回,他先是迷惑地怔了一下,正打算开口询问,忽尔脑际灵光一闪地恍然大悟。
「啊,是吗?好,我懂了,大哥会帮妳的。」
她不给他帮忙也不行,因为……
一个「哑巴」,如何跟人家解释一件四十多年前的阴谋?
第6章(1)
无锡宫家镳局,原只是一家平平凡凡的镳局,接的是普普通通的镳,赚取不多不少的费用,维持着不大不小的格局,在江湖上,听到的人多半也只是:「宫家镳局?嗯,听说过。」如此而已。然而自五年前,宫家镳局局主的大闺女出嫁的那天开始,它就开始变得不平凡起来了。
短短数年间,镳局扩大了一倍不只,在江湖上的名声更是响叮当,宫家镳局局主和两个儿子也都不需要再亲自跟镳了,他们只要闲闲坐镇在镳局里,把接到的工作交由手下镳头、趟子头去负责就万无一失了。
如今,尽管宫家镳局经常接下那种没有人敢接的镳,可是,不管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远远一瞧见宫家镳局的旗帜,包管一溜烟就不见踪影,没有半个人敢打他们的主意,就连绿林九大帮也会尽量避开,因为……笑阎罗的亲家,谁敢动!「岳父大人,小婿又来拜望您了!」
独孤笑愚很夸张的对着宫孟贤长长一揖,宫孟贤则咧着大大的欢喜笑容上前扶起他。
「好了,好了,笑愚,不要每次都来这一套让人发笑!」
「岳父,这是礼嘛!」
然后,独孤笑愚笑吟吟的为宫孟贤介绍慕容羽段和默砚心。
「原来她是你妹妹。」宫孟贤喃喃道,看她都不吭声,八成是哑修罗吧!
「咦?岳父认识小砚?」
「她来托我送过信。」
「对喔,我都忘了!」就是那封从头到尾只有四个字,连抬头落款都没有,令人山崩海啸、天昏地暗的信。「我还想说是……」是什么没了下文,人已经被迫不及待的宫孟贤拉着坐下来了。
「来来来,快告诉我,雪菱和我那几个外孙如何了?」
「好得很,岳父,悲惨的是小婿我啊!」
宫孟贤呆了呆。「你?悲惨?」是谁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惹上七修罗?」
独孤笑愚滑稽的一叹。「自从雪菱又生下一对龙凤胎之后,我老爹、老娘就把她当成宝,我这独生儿就变成屁了!」
屁?
宫孟贤扑哧失笑,宫仲卿、宫仲书则很不客气的放声大笑,而宫仲卿的老婆崔莲更是笑得差点把怀里的襁褓摔下地去。
「没你这个屁,雪菱也生不出什么来呀!」宫孟贤忍笑道。
「就是说嘛,」独孤笑愚委屈地嘟嚷。「没有小婿我辛勤插秧耕种,他们又哪来孙子可抱?」
「真是辛苦你了。」宫孟贤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肚子里的笑意却快爆了。
「谢谢岳父的安慰,还是岳父最了解我了。」独孤笑愚装模作样的抽抽鼻子又按按眼角。「对了,雪菱千交代、万嘱咐,要小婿记得问问,姑姑和表哥他们两位可曾再惹事来让岳父头痛了?」
不知为何,宫仲卿和宫仲书相对一眼后,刚止住的笑霍然又爆发,宫孟贤同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恐怕他们再也没机会惹是生非了。」
「咦?为什么?」都翘辫子了不成?
「自从唐门那件事之后,表弟也着实安分守己了好一阵子,不过,三年大概是他的极限了吧,前年他又惹了一桩不大不小的祸,」宫仲卿笑着说。「这回爹二话不说就亲自把姑姑和表弟拎回陆家去,请他们别再把陆家的麻烦丢给宫家了,这话说得重,陆家觉得很没面子,就替表弟娶了个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