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
“可是……”表情又转困惑。“像大姊夫所以为的那样做不是简单多了吗?爸爸为何还要绕个大圈子?”
“因为老爸是上万个组员的组长,他的所作所为必须令人心服口服,不能单凭一己之私,否则必然会引起组员的反弹。”康桥耐心的解释。“长久以来,组员们都认定大姊夫就是未来的组长,没有任何理由,老爸也无法擅自做变更,只好绕个圈子改变最后的结果。”
“原来如此。”邝求安点点头表示了解了。“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大姊夫,表明你对组长的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呢?”
“这就是我最大的困扰,”康桥苦笑。“我不能说。”
“咦?这又是为什么?”邝求安不解地停下手上的工作。
“老实说,如果我愿意听从老爸的安排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大姊夫也不能对我怎样,他要是敢动我,人家头一个就会怀疑到他身上,到时别说是组长的宝座,恐怕他连老命都保不住了,他可没有那么蠢,但是……”康桥咧咧嘴。
“我完全没有那种意愿,这么一来,问题就复杂了……”
“多复杂?”
康桥很夸张的叹了口气。“这全都要怪我老爸,他身体太健康了,明明都是七十二岁的老头子一枚了,还能够去跟人家赛跑得第一名,要他再活个一、二十年大概也不会太困难……”
“请等一下,康桥,”柳眉轻颦,邝求安用责备的眼神往上啾他。“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亲生爸爸,他老人家身体健康,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可以……”
“所以,问题就来了,”彷佛没听见邝求安的斥责似的,康桥自顾自继续说他自己的。“既然他还这么健康,就有时间再培植另一个组长继任者,譬如老爸另一个小老婆的女儿!三姊的儿子,虽然他父亲去世了,但三姊夫在生前也是住吉会的高级干部,论资格来讲也是没问题的,只是他稍微年轻了一点,才十五岁……”
邝求安话说一半的嘴张着,阖不上了。
“不过既然我父亲还健康得很,这点就不算什么大问题了,我不干,就培植那小子来干吧!”康桥说得眉飞色舞。
“可……可是你外甥愿意吗?”邝求安脱口问。
她的问题一出口,刷一下,康桥先前的眉飞色舞就好像假的一样瞬间消失了,他一点表情也没有的低眸望着她。
闲那不是重点。“
“不是?”邝求安疑惑地喃喃重复。
“不是,重点在于……”康桥慢条斯理地说。“你以为大姊夫会很高兴在我之后,又出现另一个人威胁到他的组长宝座吗?不,他当然不会高兴,所以,一旦我明言对继任组长没兴趣,大姊夫就只好立刻动手除去老爸,这时候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了,因为我已经表明不愿继任组长,而老爸也还没开始培植我那小外甥,表面上看来,没有任何人威胁到他的组长宝座,也就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头上去……”
邝求安惊喘,一脸恐慌,“那那那……那你绝不能说!”又开始结巴了。
康桥没吭声,可是他的表情却已经回答她了:所以啦,我不能说!
邝求安呆了片刻,忽又垂下头去继续替他缚上角带。“爸爸没有考虑过直接去问大姊夫,当年为何要害死大哥吗?或许,是误会……”
“不是误会!”康桥斩钉截铁地说。
“你确定?”
“十分确定。”
手上停了一下,又继续,“那么,原因呢?”邝求安再问,仍然低垂着脑袋。
“完全不知。”
“没去问过?”
“怎么问?直接挑明了问,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康桥反问。“那我保证,哪天问,住吉会就会在哪天一分为二闹内斗,而一直虎视耽耽的山口组就等着住吉会内斗完毕,他就可以来个黄雀在后,一口吞掉住吉会了!”
两手抖了抖,“那……那……”邝求安依旧深垂着蜂首。“问大姊?”
“你以为大姊会知道,却任由大姊夫杀害她的亲大哥?”
“她……也许是事后才知道的。”
康桥深深叹了口气,扶起她的下颚,两人四目相对。“听说大哥去世时,大姊和二姊都哭得昏过去了,之后,只要有人在她们面前提起大哥,她们就会歇斯底里的哭个不停,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人敢在她们面前提起大哥了。”
邝求安的表情转为同情。“她们和大哥的感情这么好?”
“非常好,听说在大姊、二姊未婚前,他们三兄妹几乎是形影不离的。”放开扶住她下巴的手,他说。“毕竟他们三个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不像我和三姊,跟他们是同父异母,又不在一起长大,连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感情距离就像天与地那么遥远,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我连一次也没叫过她们大姊、二姊呢!”
对那种几乎像是陌生人,年龄又差了一辈的姊姊,叫不出口也不奇怪吧!
邝求安又低下头,继续为他绑缚角带。“那么你又打算如何?”
康桥装了个滑稽的鬼脸。“老实说,我也还不知道,暂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喔。”
“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
于是,他没声音了,静静地俯眸看她为他缚角带;而她也不再吭声,直到一切穿戴妥当。
“好,可以了。”她退后两步,仔细打量他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没弄好的。
而康桥也马上就听出她的双关语,她说的“好,可以了”,表面上是说他的和服穿好了,但另一层意义则是在暗示她已经了解所有的状况,并准备好可以应付即将面临的任何难关了。
他笑了。
“那我们走吧!”
就知道她不会让他失望。
一般来讲,相亲宴应该是一男对一女,最多再加上双方的家长或介绍人,而且闲杂人等多半在中途就会找一些奇奇怪怪的借口跷头,这才是正常的相亲。
所以,此时此刻这场“盛况空前”的餐宴,实在不像是相亲宴,但它偏偏就是相亲宴,就算餐宴主人说这是接风宴,但骨子里,它明明就是相亲宴,参与餐宴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得很。不是才怪!
在这宽敞的和室贵宾房内,七十多岁的老人家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上,右手边是康桥和邝求安,左手边则是四位从十六岁到二十二岁不等的女孩子,而靠近门边也端端正正的坐着四位女孩子们的父亲,此际,他们正在轮流介绍他们的女儿的年岁与出身背景。
说这不是相亲宴,谁会信!
不过身为男主角的康桥才不管这是接风宴、鸿门宴还是丧宴,那些父亲们一开始介绍,他也开始大吃大喝,还不时跟邝求安说这个不错吃、那个不错吃,叫她多吃一点,完全无视那些父亲们口沬横飞约努力。
好不容易,卖力施展推销术的父亲们终于介绍完毕,接下来轮到女孩子们做自我介绍,说说她们的个性、兴趣、喜好等等。
第一个就是那个年纪最轻,只有十六岁的小女孩,她捧着一张无辜的表情,睁着一双纯真无邪的大眼睛,望着邝求安好奇的眨呀眨的,什么也没介绍,竟然头一句就是!“听说你老婆已经二十六岁了,好老喔,你喜欢老女人啊?”
啪一声,康桥的筷子重重地拍在桌案上,眉毛挂成倒八字,怒气冲冲的往外一指。“我讨厌她,叫她出去,不然我出去―”
不用老人家吩咐,小女孩的父亲立刻上前来拉走自己的女儿,而那女孩子却还在不服气地抗议。
“怎样啦?我又哪里说错了啦?”
接着是年纪最大,跟康桥同样二十二岁的女孩子,英气勃勃、爽朗大方,很明显的是跟康桥同一类型的个性。
她的自我介绍十分详尽,个性、喜好巨细靡遗地说了个一清二楚,再从理想说到抱负,又从抱负说到计划,然后从计划说到做法,长篇大论整整说了十来分钟,不过,最后一句结尾倒是相当干净利落。
“我相信我一定是最适合少爷的帮手!”
“是喔,我看组长让你来做最合适!”康桥低低咕哝。
于是,老人家使了个眼色,那个女孩子也被她父亲带出去了。
再接下来是一位温柔娴静的女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标准的日式女子,叫她往东,她绝不会往西;叫她跪,她绝不会站着,就算叫她吃屎,她大概也不敢拒绝,百分之百驯服的小狗狗一只。“我不爱说话,喜欢看书、写字、缝纫……”
她的自我介绍很得体,也充分显示出她的确是那种小狗狗似的日式女子,可是她还说不到一半,康桥便突然插了一个问句进来。
“你会洗衣、拖地吗?”
女孩子怔了一下,冲口而出,“我怎会去做那种佣人做的下等事!”
于是康桥冷哼一声,老人家再使个眼色,小狗狗也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