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唇咬下,斜睨着高木的眼神妩媚多情。
关雅人握紧香槟杯,胸口隐隐刺痛。
“这不是关吗?”高木这才看见他,讶异地招呼。“我们很久没见了吧?听说你在‘Great Eagle’步步高升,得意得很呢。”
“还好,比不上你,事业情场两得意。”他讽刺地扯唇。
“你别笑我了!你没听说吗?我跟我老婆现在正协议离婚呢,这下恐怕要丢掉一大笔赡养费了。”
“为了你身旁这位美人,花点钱也在所不借吧?”
“你说Sunny ?”高木笑了,亲昵地揽了揽夏晴的肩。“她的确是我的宝贝。”
关雅人知道自己应当有风度地道恭喜,却一句话也无法吐落,喉头紧窒,宛如噙着枚酸橄榄。
“不过我离婚对你来说,应该也是好消息吧?说不定你跟我老婆—— 不,应该说我前妻,就可以破镜重圆了。”高木意有所指。
关雅人很清楚,这并不是友善的表示,而是不折不扣的挑衅。
高木的妻子Vivian是香港人,当年他们曾有过一段情,之后Vivian背叛了他,转投高木的怀抱。
高木故意提起此事,很明显是为了令他难堪,他可不会随之起舞。
“我这人有个优点,就是从来不回头看。”他傲然宣称。“不管过去拥有过什么,我只看现在,以及未来。”语落,他朝夏晴微微颔首,旋身,帅气走人。
高木目送他挺直的背影,有感而发。“看来这个男人不好搞定。”
夏晴不语,默默啜饮香槟,容色略微刷白。
她究竟有何目的?
关雅人坐在车内,目光透过车窗,锁定街边一道佳人俪影。又是夏晴。自从与她在那场商业宴会上重逢后,这两个月来,两人不断巧遇,大部分是在社交场合,有两次是在餐厅,还有一次在歌剧院,这回,连他开车经过,都能瞧见她。
这算是缘分吗?或者出自她精心的算计?
关雅人踩煞车,停在距离她数公尺之处,默默打量她。
今夜她打扮得像个清装娃娃,绾着发髻,裸露一截莹白玉颈,一袭合身的旗袍雕塑出曼妙身段,裙摆开枚到大腿,性感惹火,美艳动人。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他其实很怀疑,这一次次与她的巧遇并非偶然,而她来到纽约,是别有心机。
她说,她没力气恨他,真的不恨吗?她刻意成为高木真一的情人,出现在他面前,难道不是为了吸引他注意吗?若这是她的目的,她成功了,他的确注意到了,而且每多见她一次,一颗心便多动摇一分。
并非由于他与高木之间的心结,纯粹是因为她。
关雅人收凛下颔,双手发泄地紧握方向盘。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只要一空下来,脑海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她的笑貌。
他猜测着她的用意,她是认真与高木交往吗?对他是故作冷淡,抑或真的已经不在乎?
他想不透,愈是细想,愈是焦躁。
一个年轻人路过,朝她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她置之不理,傲慢地瞪走年轻人,慢条斯理地从皮包里掏出烟盒,点燃一根细烟。
关雅人顿时勃然大怒。
高木真一人呢?为何丢她独自站在街边?还有,她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看她在夜色下吞云吐雾,他震惊不已,开门下车,大踏步走向她,不由分说地劫走她指间的烟蒂。
“你做什么?”她吓一跳。他将烟蒂丢地上,踩熄。“你不是最讨厌烟味吗?为什么抽烟?”
“我抽烟不用你管吧?”她颦眉。
“戒掉!”他命令。
“什么?”
“我要你戒烟,抽烟对身体不好。”
她愕然,良久,嘲讽地逸落笑声。“关雅人,你没搞错吧?你以为自己还是我男朋友吗?”
他怔住,这才惊觉自己反应太激烈了。
他抿抿唇,为自己找借口。“你知不知道,你穿成这样站在街头,又点烟,很像是揽客的流莺?”
“你说什么?!”
“我说,你像流莺。”他冷酷地重复。“怪不得刚才那家伙对你乱吹口哨。”
夏晴倒抽口气,狠狠瞪他,但不过数秒,她便压下激动的情绪,神情凝霜。
“我不是说过吗?请你以后就算看见我也不要打招呼,你这算什么?”
算什么?关雅人自嘲地冷哼,坦白说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所为何来,两个月来,一直小心翼翼对她保持距离,今夜却破了戒。或许是看她抽烟,令他联想起之前努力戒烟的痛苦,没来由地愤懑。“高木呢?”他转开话题。
第6章(2)
她白他一眼,彷佛指责他没资格问,却还是回答了。“刚刚我们遇上他前妻,他前妻有些话对他说,我让他们私下处理去了。”
“所以他就留你一个人在这儿枯等?”
“真一也不是故意的。”她耸耸肩。
真一真一,她喊得多亲密!
关雅人森郁地瞪她。“你跟高木真一怎么认识的?”
“他是阿嬷朋友的儿子,我的箭术就是他教的。”
高木教她射箭?
关雅人眯起眼,忆起之前两人初次交锋便是在射箭场上,没想到高木与她的缘分还在他之前。
他莫名地不悦。“所以你们现在在交往?”
“算是吧。”她漫应。
“你为了他飞来美国?”他追问。“你在台湾的工作呢?辞掉了吗?”
“是啊,我辞掉了,拜你之赐。”她诡谲一笑。
他一愣。“什么意思?”
她直视他,他看不出那双灼灼闪耀的眼眸是否燃着恨意。“一年前,你导演那件收购案,抢走了‘顶丰’,阿嬷气得心脏病发,她在欧洲当艺术经纪商的儿子赶回来台湾,因为担心她身体,决定留在台湾继承家业。她儿子不喜欢我,我在公司很难待,刚好真一说他身边缺个私人秘书,所以我就跟他到美国来了。”
缺私人秘书?恐怕是缺个情妇吧。
关雅人冷哼。“高木生性风流,他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你知道吗?”
“你当我傻瓜吗?”她失笑。“我当然知道,之前真一来台湾出差,就曾经想追求我,因为他已婚,我才拒绝,既然他现在都准备离婚了,我想也不妨交往看看。”
不妨?这就是她跟高木交往的心态?
“你对男女关系的态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随便了?”
“这也是你教的啊!”她又笑了,笑意却不及眉眼。“我干么认真?认真也不一定保证不失恋。男女之间的游戏,八成以上都是虚情假意,就当彼此玩玩喽,反正真一条件也不错。”
都是因为他吗?是他,将她变成一个站在纽约街头烟视媚行,视爱情为游戏的虚伪女子?关雅人无言地注视夏晴,看她在黯淡的夜色下显得格外迷离的容颜,他很想看透她想些什么,但她的眸,已不若一年前澄澈,瞳神遥远,教他看不分明。
她已是个谜,一道并不有趣的谜,他不喜欢这样的她。
夏晴迥眸,看他凝重的表情,笑笑。“你干么这样看我?如果我不是太了解你,还以为你在为我悲伤呢。”
他当然不是为她悲伤,这世上谁不是互相伤害?唯有伤痛,才能教人成长。关雅人嘲讽一哂。
一道凉风吹来,她似是觉得冷,双臂环抱自己,他心念一动,脱下西装外套,盖落她肩上。
“不用了。”她想推拒。
“别动。”他按压她肩膀。“外套披着,免得着凉了。”
她怔仲,片刻,讥诮地牵唇。“你别以为这样就算是弥补我了,你对我做过的,我不会忘。”
“那就不要忘。”他哑声低语,合深的眼潭擒住她。事实上,他希望她不要忘,但愿她能一直恨他。“你永远记住我对你做的,然后,绝不要再上任何男人的当。”
“……不用你说,我也会记住。”
真的会记住吗?他低下头,前额与她相触,不知怎地,胸海涌着一波波温柔的浪潮,他无法控制的温柔。
他轻轻地吻她额头。“小夏,答应我,别再抽烟了。”
“别说得好像你很关心我。”她嗓音紧绷。
“我是关心你—— ”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掌回关雅人未及出口的言语,他抬头,感受脸颊热辣的疼痛,这一年多来,第一次觉得自己鲜明地活着。
他微笑,而她见他笑了,眼神瞬间冻结。
“这算是报复吗?”她冷冷地问。
“报复?”他扬眉。
她微眯眼。“因为真一曾经抢走你女朋友,所以你才故意对我这么做,试图给他难看?”
“你说Vivian ?”关雅人好笑。他根本不在乎那个女人,但她高兴这么误会也无妨。“好吧,就算我是为了报复高木夺女友之恨好了,你怎么想?”
“我什么也不想!”她泼辣地呛,抬手招来出租车,在他兴味盎然的注目下,扬长而去。
她恨他,好恨他!
数日后,当夏晴忆起那夜关雅人唇畔那抹谐谵挑逗的笑意,她仍恨不得自己能亲手撕裂那张可恶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