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阴暗。
夏晴不觉端起酒杯啜饮,从眼睫下窥探他阴郁的神情。这男人思想怎么这么灰暗?该不会有很不愉快的过去吧?
“你在哪里长大的?是香港人吗?”
“我的故乡在纽约。”
所以是华裔美国人喽?她点点头,又问:“你家人都在美国吗?什么时候移民过去的?”
“现在是在身家调查吗?”他不答反问,望着她的眼潭深不见底,难以参透。“我以为你对我没兴趣。”
她微窘。“不说就算了。”
“不如让我来猜猜你的背景好了。”他倾身上前,细细打量她。她顿时感觉脸颊发烧,也不知是酒意,还是他目光太炙热。
“我猜你是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长大的,小时候应该像个小公主吧?会跳舞、弹琴,受尽双亲宠爱。”
她不置可否,这种故事谁都会编。
“后来,也许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你的幸福家庭毁了,你从小公主变成了灰姑娘,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
她震住,身子紧绷。
“你享受过,也奋斗过,快乐跟痛苦都经历过,但还是很积极、很乐观,相信未来是光明的—— ”
“不要说了!”她打断他,握着酒杯的手微颤。“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调查过我?”
“这么说我猜对了?”他好整以暇地举杯啜饮。
是猜的?但怎能如此接近事实?夏晴狐疑地瞪他。
“因为做我们这一行的,通常都很会看人。”他看透她的思绪,主动解释。
“是吗?”她保持怀疑。“既然我的背景都让你猜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说说自己的?”
“其实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个人无依无靠地长大。”他干脆地表明。
她愕然。真的假的?他身上的确有种野兽般的气质,说是孤儿,倒也有几分可信。
“怎么?你同情我了,对吧?”他眨眨眼。“通常只要我这么说,女人都会心软,下一刻,她们就会躺上床,温柔地安慰我了。”
所以他是在逗她的?可恶!
“手炼还我!”她朝他摊开掌心,表示今夜到此为止,这种男女之间的调情游戏,她可不想奉陪。
他作势探找身上的口袋,接着耸耸肩。“忘了带出来了。”
“什么?”她气结。
“反正我们都住这间饭店,明天吃早餐的时候,我再还你。”语落,他也不等她反应,径自起身。
服务生送来账单,他签上房号,回头对她一笑。“记住,明天早上七点。”
就这样,他又拗到一顿早餐。
她真是笨透了才会被他耍得团团转!
隔天早上,夏晴依约在七点准时来到餐厅,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大片的玻璃迎进户外温和的阳光,望出去便是美丽的维多利亚港,风光无限,她的心情却无法随之开阔,反倒愈来愈闷。
因为那个该死的男人居然迟到!
夏晴瞥了眼手表,已经七点十五分了,那家伙是在跟她“庄孝维”吗?哪有男士让淑女等待的道理?等他出现,她一定要好好飙他一顿!
她端起龙井茶,饮了一口,饭店准备的港式早点琳琅满目,她挟起一片虾仁河粉送进嘴里,百无聊赖地咀嚼着。
七点二十分,一个服务生捧着银色托盘走向她。“请问是夏小姐吗?这是一位关先生请我交给你的。”
关先生?夏晴讶异地扬眉,接过托盘上用手帕包覆的某样东西,打开来看,正是她的手炼。是他请人送来的?
她一震,望向服务生。“你刚说关先生?他人在哪里?”
“他已经离开饭店了。”他离开了?
夏晴惘然,将手炼串回手腕,把玩他留下的手帕。手帕很干净,样式简洁,角落绣了个漂亮的G 字。
G ,是“关”的英文缩写吗?原来他姓关。
她愣愣地盯着手帕,他已经走了,她今天晚上也要搭机回台湾,两人或许没有再见的机会了,而她竟连他的名字也不晓得。
知道了又怎样?夏晴神智一凛,原本他们就是萍水相逢,时间到了,就挥挥衣袖,何必留下姓名?
只是她本以为,今早还能与他见上一面!花个几分钟,亲自将手炼送回给她,很难吗?看来对方根本对她毫无留恋嘛。
她果然是个笨蛋!
夏晴咬牙,努力排开充斥在胸臆的惆怅与哀怨。是她自作多情,是她……想太多了。她匆匆起身,原想将手帕随便丢在桌上,但想了想,还是恨恨地捏在手里。
第2章(2)
回房后,她整理行囊,将行李寄放在饭店,先去拜访两位客户。傍晚,她辞别客户,特意绕道至某间几十年传统老店,买了方可华最爱吃的老婆饼,接着回饭店拿行李,直奔机场。
划位、检查行李、通关,等她坐上飞机,天色已昏沉。
她恍惚地望着窗外,连身旁有人落坐都未察觉,那男人坐定后,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侧面。
直到飞机起飞后,她才慢慢感觉到有两道炙热的眸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徘徊,有些被冒犯地撇过头,认清男人脸庞,顿时愣住。
关雅人淡淡一笑。“嗨,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夏晴惊愕地瞪他。“你也坐这班飞机?”而且刚好位子就划在她旁边,这么巧?
“我是跟人交换座位的。”他看出她的怀疑,悠然解释。
“交换座位?那人肯答应?”
“当然会答应,我可是拿商务舱的位子跟他换。”他含笑低语,表明他宁愿放弃商务舱的舒适,来挤这经济舱,就是为了与她相邻而坐。
她怔望他。“你本来就打算坐这班飞机吗?”
他摇头,坦然招认。“我是查到你坐这班飞机,所以才刻意把事情提早办完,好跟你一起走。”夏晴闻言,坪然心动。她还以为他对她不在乎呢,以为他对自己毫不留恋,没想到——
“我真服了你了,你都是用这种方法追女孩子吗?”
“我有说我在追你吗?”他不承认。
“都追上飞机了,还不算吗?”她直视他,清澈的眼潭坚持反照他的表情,他无可逃避,只能有风度地勾唇一笑。
“你说算就算吧。”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取出名片。“我们好像还没彼此自我介绍过。”他递出名片。“关雅人,法律顾问,这次来香港跟台湾是帮客户收集一些资料。”
她接过名片,也递出自己的。“夏晴,‘瑞华集团’董事长特别助理。”
“很高兴认识你。”
“嗯,我也……很高兴。”她犹豫两秒,伸出手。
他握住,一面打趣。“听你的口气感觉好像有点不情愿?”
“谁教你早上放我鸽子?”明眸横睐他一眼,流露几分属于女人的倨傲。“这是一个绅士会做的事吗?”
“我说过了,为了能跟你坐同一班飞机到台湾,我今天可是加紧利用时间办事呢。”他喊冤。
“哼。”她不以为然地冷嗤。就算他赶着办事,也不差几分钟的时间亲自将手炼送还给她,故意等到现在才从容现身,扰乱她心湖,分明是一种欲擒故纵的手段。
“还在生气啊?”他戏谵似地轻捏她的手。
她这才惊觉两人的手仍相握着,粉颊一热,急忙抽回,一股奇异的暖意从掌心直透进胸口,催动她心韵加速。
他彷佛看出她的不自在,直勾勾地瞧着她,教她更害羞。
“你干么—— ”她想抱怨,言语却遗落在机身一阵突如其来的晃动中。
是乱流,而且还颇大的,安全灯亮起,空姐们迅速回到座位,系紧安全带。
刚刚机长有广播通报说会通过乱流吗?为什么她都没听到?
夏晴惊疑不定地咬唇,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两侧扶手。她其实很怕坐飞机的,两年前某次归国遇上超级乱流,机身上下剧烈摇晃,连氧气罩都落下来了,吓得她花容失色,心跳差点停止。后来,飞机虽然平安通过乱流,但那危险的经历,她永远都忘不了……又一阵晃动,夏晴惊得闭眸,颤动的眼睫犹如受惊的鸟儿,扑动着羽翅。
关雅人旁观她苍白的容颜。“不用怕,这种乱流,应该很快就通过了。”
“最好是这样啦。”她暗暗向天主祈祷。
看她紧张兮兮的模样,他嘲弄地挑起剑眉,眼底却是隐隐流过一波温柔。
“没事的。”他展臂轻轻揽过她肩头。“你不觉得飞机已经稳定许多了吗?”
话才落下,机身便很不给他面子地往下沉落几公尺。
夏晴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跳出胸口,下意识地紧拽住关雅人的臂膀。
两分钟后,飞机顺利通过乱流,夏晴平定紊乱的呼吸,缓缓扬眸,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孔俯望着她。
他眼潭好深,鼻梁傲挺,嘴唇性感,离她好近,近得她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男性气息。
“没事了吧?”他低声问,每一个字都促使她脸蛋更灼烫一分。
“嗯,我没事。”她连忙从他怀里挣脱。
“要喝点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