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当关雅人现身于“瑞华集团”总部,周遭顿时起了骚动,女同事们带着仰慕,男同事掩不住吃味,看他捧着一束花,神色自若地走进夏晴的办公室。
“你怎么会来?”夏晴迎接他,又惊又喜。“我们不是说好晚上七点见吗?”
“我等不及了。”他展臂轻轻拥了拥她,在她颊畔印落蜻蜓点水的一吻。“反正我今天的工作也做完了,就先过来了。”
“可我的工作还没做完呢。”夏晴微蹙眉。“董事长要我今天下班前,交一份建议书给她,我还在写。”
“那你就写吧。”他闲闲在沙发上落坐。“我等你。”
“你不会无聊吗?”她犹豫地问。
“无聊的话,我会看这个。”他取出黑莓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
“什么?”她不解。
他微微一笑,手指在键盘上按了几下,歌声传出。“Kiss me out of the……”
“啊!”夏晴惊叫,顿时颊染红霞,急奔向他,意欲抢过手机。“不准你在我面前看这个啦!”
“为什么不准?”他举高手机,躲开她的“追缉”。“你特地传给我,不就是要我常常打开来笑吗?”
“笑什么啊?”她娇喷地跺脚。“人家那是……嗳,是一时发神经了嘛!”
连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何当时心情会那般飘飘欲仙,只想把自己的幸福快乐与他分享,现在想想,好丢脸喔。“讨厌,你把档案删掉啦!”
“我不删,这可是我一辈子的珍贵回忆。”关雅人笑着逗她。
“叫你删掉啦!”
“不删。”
“你!”夏晴羞窘至极,伸手又过来抢,两人闹成一团,正嘻笑时,内线呼叫响起。
“小晴,到我办公室来。”是方可华的声音。
夏晴一怔,连忙起身,整理衣衫,理理微乱的云鬓,举止之间,自然流露妩媚风情。
关雅人凝望她,目光倏地深沉,隐隐窜烧欲望。
她没发现,只是娇声吩咐。“董事长叫我,我得过去一下,你乖乖在这里待着,不准乱跑喔。”
“知道了,女王陛下。”他打趣。
她横他一眼,翩然离开办公室,确定她走远后,他迅速起身,来到她办公桌前。
他想要的东西,也许就在桌上这台计算机里。他盯着计算机屏幕,许久、许久,无数的意念在他脑海纷飞,犹如冬季的雪花,瓣瓣落下,冻结他胸口,终于,他移动鼠标,在档案库里搜寻!
“你在干么?”十五分钟后,夏晴回到办公室,见关雅人正坐在她桌前,面对计算机屏幕。
“借你的计算机上一下网,查些数据。”他淡淡回话,抬起眸,窥探她表情。
她神色无异。“你的黑莓机不是也能上网吗?”
“手机用起来,总是不太方便。”他移动鼠标,似是在关闭网页。“好了,计算机还你吧。”
“怯。”她轻嗤。“瞧你说话的口气,好像我还应该感谢你的大方呢。”
他笑了,起身揉揉她的头。“你做事吧,我边看杂志边等你。”
“好吧,那你自便喔。”她颇有歉意。
他点头,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商业杂志。“你到底在忙什么?”
“就是我们最近打算收购一间公司啊,可是一直不太顺利,阿嬷想听听我的意见。”她漫不经心地回应。
“阿嬷就是你们董事长?”
“是啊,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那间公司很大吗?”
“‘顶丰船运’,你有听过吗?”
他当然听过,只是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然告知。
“本来我们都快要跟对方谈成了,结果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对方一直使出拖延战术,阿嬷猜想可能是收购条件对方不满意吧?要我看过财务部提出的最新收购计划,给她一点意见。”
关雅人默然无语。她对他真是毫不设防,连公司机密都说给他听,都不怕被他出卖吗?
一念及此,他胸口顿时揪紧,莫名地疼痛。
“你看杂志吧,我要开始工作了。”她宣布。
“嗯,你忙吧。”他哑声响应,翻阅杂志,却是好半天,看不进一个字。
“嗯……”夏晴展开臂膀,满足地叹息。“吃得好饱喔!”
将近八点,夏晴才忙完工作,挽着久等的关雅人,到公司附近的餐厅用餐,两人开了瓶红酒,尽情享受美食,饭后,来到公园散步。关雅人转过头,笑望她。“有人吃饱是在伸懒腰的吗?我以为应该是拍肚子。”
“肚子当然也要拍啦,只不过不想拍给你看。”她对他扮了个鬼脸。“免得让你发现我肥凸凸的小腹。”
“有吗?”他视线下移。
她连忙用双手掩住腹部。“不准看啦!”
他继续看,片刻,深思似地揉捏着下颔。“看来好像是有点凸。”
“你说什么!”她不依地槌打他肩膀。“讨厌、讨厌啦!”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什么实话?你好恶劣,故意笑人家。”她持续追打。他笑了,在她粉拳的攻击下左闪右躲,其实防守得并不认真,因为她拳头实在软绵无力,像幼小的猫咪挥舞猫爪,不过是撒娇而已。
他倏地揽过她的腰,在她耳鬓亲昵地厮磨。
“干么啦?会被人看到的!”她害羞地想推开他。
“看就看。”关雅人才不在乎,只想把握与她共处的每一刻。他张口,轻轻咬她软嫩的耳垂。
她气息一凛,心跳狂野,不由自主地靠在他怀里,全身虚软。
夜深了,公园气氛静谧,只有偶尔传来几声嘶哑的狗吠。
关雅人一震,推开夏晴,张望四周。
“怎么了?”她疑惑。
他没回答,循着吠声寻找,不一会儿,在草丛旁找到一只台湾土狗,身上的毛被剃成一块块的,皮肤溃斓,前腿瘸了,伤痕累累。
“怎么会这样?”夏晴掩唇,不忍地看着这只显然受尽凌虐的流浪狗。关雅人蹲下身,默然盯着流浪狗,眼神逐渐黯沈,宛若风雨欲来的天空,拢着阴郁。半晌,他伸出手,处在半昏迷状态的老狗霎时惊醒,防备地咬他一口。
“雅人!”夏晴惊呼,眼见他手背被咬出一道伤口,渗出鲜血。“我没事。”关雅人低声安抚她,视线仍凝定在狗身上,人狗四目对望,像是彼此了解了,老狗卸下武装,重新趴倒在地,细细地哀鸣。
他不再犹豫,抱起老狗。“走吧,我们送它去医院。”
将流浪狗交给动物医院照顾后,在夏晴的坚持下,两人来到医院急诊室,处理关雅人被狗咬伤的伤口,顺便注射狂犬病疫苗。关雅人见夏晴满脸心疼,不禁好笑。“没那么严重吧?只是一点小伤,而且医生不是也说了吗?那只狗应该没有狂犬病。”
“不管有没有,总是打了才安心。”夏晴拿棉花替他按压针口。“你伤口痛不痛?”
他摇头。
她凝娣他,忽地倾过身,啄吻他脸颊。“你真好。”
“什么?”没头没尾的称赞令他一愣。“我说,你真了不起。”她笑盈盈地望他。“一般人看到那样的狗,说不定连碰都不敢碰呢。”
“所以你很钦佩我?”他开玩笑。
“对,我佩服你。”她坦白地点头,毫不掩饰对他的爱慕。“你真是个好人,一个很好、很棒的人。”
关雅人震住,她满溢柔情密意的眼神,像一把钳子,钳锁他喉头,教他几乎不能呼吸。
他不是个好人,距离她口中的“很好”更是有千万里之遥,她若是知晓他接近她的目的,还能够这样看着他吗?
或许,她会一辈子痛恨他!
“跟我进来。”
离开医院后,关雅人送夏晴回家,经过她家附近一间教会,她拉着他,悄悄推开虚掩的门扉。
“这里的礼拜堂从来不锁门,因为牧师说,上帝不会拒绝任何一只迷途的小羊。”她悄声解释。他跟着她走进素朴的礼拜堂,昏蒙的灯光映照着一排排木桌椅,以及正面墙壁上耶稣受难的十字架。
“为什么带我来这种地方?”他直觉想逃。
“因为我有些事想跟你说。”她示意他坐下。“你记得你在香港时,曾经猜测过我的身世背景吗?”
“嗯。”他当然记得。
“其实,你大部分都猜对了,我小时候的确过得很幸福、很受宠,我是家里唯一的小公主,爸爸妈妈都很疼爱我。”她顿了顿,目光迷蒙,回到遥远的过去。
“可就在我十三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娓娓述说曾经遭逢的剧变,都是他早就知道的,征信社给他的调查资料,详细地记载了一切。
“……我们家是虔诚的教徒,我很小就受洗了,可当我遇到这样的打击,我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当然没有。他嘲讽地望她。她不会傻到还相信吧?
“周围的每个人都对我说,我好可怜,怎么会遇到那种事?我也觉得自己很不幸,觉得自己被神抛弃了,可当我去了育幼院后,我才慢慢发现,原来这世上有许多人跟我一样不幸,甚至比我还凄惨。”她扬起眸,静静地望他。“你知道我的好姊妹小冬吧?之前我跟你提过她,她就是我在育幼院认识的,她从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了,丢在育幼院门口,连名字都没有!比起她,我幸运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