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笑。“我明天做红烧狮子头,后天卤牛腱,大后天还烤蛋糕,你是不是永远不去找她了?”
不行的,他不能不去的……他明白自己只是在找借口,想在她身边多赖一些时间而已……
依依不舍的模样逗笑了她。“快去吧你,晚了小心她不等你。”
临江回头又看她一眼。“你买给我的那些……可以带走了吗?”
“可以呀。”她以为他指的是平日让他解馋的小零嘴,他非常奉行好东西要与好朋友分享的原则,有好吃的都不会忘了孙旖旎,看他们这么好,有时难免还是会感到吃味。
他又上前抱了抱她,将脸埋在雪嫩的颈项间蹭了蹭,他每次出门前都会这么做,不过这回也蹭得太久了一点,还有些热热的湿气。
“临江?”他怪怪的。
自从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后,他的心情一直都很低落,常常会做一些她不明白的奇怪举动。
他低头吻她。“我会去很久、很久,所以不用等我……”
“多久?”
一辈子。
他放开她,进房间收拾物品。他整理得很仔细,每一样她买给他的东西,都没有遗漏。
出门的时候,已经没看见她了。
朱宁夜去超市添购生活用品,几乎都是以他喜欢的为主。回到家,她料理好晚餐,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还没有回来。
想先添好饭等他,发现杯架上他专属的茶杯不见了。
她蹙眉,总算晓得一直以来隐约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
你买给我的那些……可以带走吗?
她用最快的速度,查看衣柜、鞋柜、浴室——没有!属于他的物品,没有一样在那里面!
我会去很久、很久,所以不用等我……
混账!
她火速冲出门,直接杀向巷尾孙宅,狂按门铃。
相较她的急切,前来应门的孙旖旎简直悠哉得可恨。“来交房租吗?离月底好像还有一段时间。”
没错,她朱宁夜就是做人失败,平日和44巷的邻舍少有往来,连房东小姐也从来没熟过,就算她家笨狼都和人熟到快焦了,她依然停留在只有交房租和火烧房子才会上门的阶段。
“我找临江。”她脸色和难看。
“喔。‘我家’临江啊。”
朱宁夜瞪她,她完全不痛不痒,发挥视而不见的最高指导原则,回头朝屋内叫道:“临江,你的‘前主人’来找你了,你要见她吗?”
“我不是他的主人!”不管在别人看来,是饲养、包养还是其他,她始终认定他们是相知相惜的伴侣,地位对等,她从来就没有将他视作自己的专属物品,更没有支配他的想法。
“的确不是。”孙旖旎皮笑肉不笑。“现在已经不是了。”
什么意思?不待发问,临江踌躇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临江,回家吃饭了。”
临江退开一步,低垂着头完全不敢看她。“你……自己吃,我有说过不要等我。”
她放柔了嗓音。“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留饭菜给你。”
“不、不用了,旖旎煮的饭很好吃,我已经、已经吃腻你煮的了……”不太擅长说狠话的人,几句话讲得零零落落兼结巴。
“是吗?那明天我再去买食谱学新菜色,你想吃什么?”
“我、我……”词穷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讲得已经很可恶了,为什么她声音还那么温柔?再这样……他会忍不住想抱抱她,跟她说对不起……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回家再谈,好不好?”
“我不要,旎旎对我很好,我要跟她在一起,不要你了。”鼓起勇气挤出话来,他闭上眼睛,完全不敢看她的表情。
气氛一阵死寂。
“你是认真的吗?”她声音出奇平静,一瞬也不瞬地凝视他。“你知道你现在的意思,是在提分手吗?分手的意思,就是从今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的意思,你曾经很怕我嫁别人,记得吗?你不要我,我真的会嫁给别人。”
“没、没关系。”
是吗?他现在觉得没关系了?
朱宁夜笑了笑。“虽然我曾经很自私地说过,希望你陪我到死,然后才去找另一个能陪伴你的人,但是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想法,不是我的所有物,你想走、想过更好的生活,我也没有权利阻止,可是你一旦走了,就不可能再回来,我不会容许抛弃我的男人再回来。”
所以,就算他后悔,朱宁夜也不要他了。
他双手紧握成拳,怕被她看见,他无法自抑的颤抖。
“临江,看着我的眼睛,想清楚以后再告诉我,你真的想走吗?”
他心里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点了头,他就真的失去留在她的身边的资格了,她会怨恨他、讨厌他,她刚刚说过了。
他看着她,久久、久久,轻轻点了一下头。“我想走。”
“那好,从今天开始,我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可以把我忘记,不用再挂念我的任何事,我祝你今后顺心如意。”
她转身,没有回头地离开了,临江蹲下身,不敢看她离去的背影,怕自己会反悔,耍赖不让她走……
坐在阶梯上嗑瓜子嗑了大半包的孙旖旎,斜眼瞧那个缩在门边呜呜咽咽,活似被弃养的笨狼,再看一眼走远的身影,第一次觉得,那个打鸳鸯的棒子才是苦主吧?它打得也很累呀,怎么世人会一面倒地同情连自己的幸福也不懂得放手争取的笨鸳鸯?
叹了口气,她认命从看戏的观众席起身,将半包瓜子抛向他。“收好,我回来还要吃。”
“喏!”
一张支票由半开的窗户飞入,唤回朱宁夜怔忡的神魂。对于某人动不动就出现二楼窗口的情形,她早已见怪不怪。
低头看清票面上的巨额数字,她回望窗边的身影。“这是什么意思?”
“某只笨狼的卖身钱。”既然这个数字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的,那就绝不打折扣。
“原来如此。”她还在百思不解,他的反常究竟是吃错什么药,原来啊吃的是这一味。
理解之后,她反而笑出声来。“他还真值钱。”
这样也好,原来还在想,要怎么告诉他,她不能再继续陪伴他的话,要他忘记她,寻找下一个能够给他快乐的人,别再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暗巷里等待,现在他自己决定离开,反而简单多了。
“你会用心珍惜他吗?”她直视旖旎,无比认真地询问。
“那当然。”
她收下支票,往桌面上摆,镇尺牢牢一压。“好,我卖。”
她和他不同,人类有免不去的生来病死,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比他早离开这个世上,从前是自私地希望有人陪伴,现在却不能不顾虑,被遗留下来的他该怎么办?再一次流浪,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地寻找下一个愿意待他好的人吗?
这些日子,他真的不快乐,这并不是她乐见的。
孙旖旎不是普通人,这早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她有那个能耐长长久久地陪伴临江,不会抛下他一个人孤单伤心,连她都亲口承诺会好好对待他,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啊,对了,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像是突然有了聊天的兴致,孙旖旎跃坐在窗台外围。“你不是曾经问过我,临江每个月一次的虚弱是什么后遗症吗?反正以后跟你也没关系了,就让你知道吧——先倒杯水来。”刚刚嗑瓜子嗑得口好渴。
朱宁夜不晓得自己干么要这么听话,乖乖倒了茶孝敬上去。
“他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孩子,那好似一千年前的事了,那是他才刚化成人身,呆头呆脑什么都不懂,像初生的婴儿一样,他是在那个时候遇上她。
那名女子对很好,耐心地教会他一切,你知道的,动物都有雏鸟情结,不知是将她当成了娘还是啥的,反正情感上极度依赖她。
有一天,女孩生病了,需要一颗活生生的心,你猜,那头笨狼会怎么做?”喝了口水,孙旖旎可以再关键处停顿下来,好整以暇地回视她。
“他——怎么做?”
“他将他的心给了她。不喝麻沸散,切开胸口,活生生看着自己的心被取出,很笨吧?他拿自己数千年的生命,去换一名人类数十载的年寿,如果不是我用珍贵的寒玉石,施法代替那颗心,他早不知到阎王老爷的哪一殿寝宫报到了。
不过寒玉石是至阴至寒之物,在身体里放久了难免会有些小小的副作用,所以每个月他就变成你看到的那样了。”
原来……如此
“那……那个女孩呢?”
孙旖旎嘲弄地瞥她。“你期望我说什么?女孩被救活后,知晓他的牺牲,如同古书记载的聊斋爱情一样,与他生死相随、化蝶双飞,为这段凄美的人妖恋划上感人热泪的Ending?你跟临江一样电视看多了!女孩康复后的一个月,立即下嫁当地富绅,俊美夫婿待她温柔又疼惜,夫妻婚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还成为当地佳话一桩哪!